和平维系了二十几年,在与日俱降的天气中,地域间交战的欲望连年降低。军队需要大量物资供给,但自然环境恶劣,产出低下,若想通过掠夺获取物资,必须先克服低温环境,保证行军的存活。但在这点上,各地迟迟没有对策。
军队规模一缩再缩,大型战役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
陈志能在琉城凑齐一只将近千人的队伍,靠的是人们身兼数职。他们既是食物、用具的产出者,也同样是内容的消耗者,如此,才维系着城内微妙的平衡。
在当下,能拿出千人以上军队的城池屈指可数。
难道,对方是认为他们势力薄弱,才派了这么点人来?
毕竟,无论琉城如何残破,好歹也是一座屹立之城,徒以五六百步兵弓兵攻城,下场不会多好看。
可若只是来打探实力,人数又太多,百号人差不多也能探明琉城斤两,根本不必兴师动众。
疑点很多。
陈志得知人数,气息比刚才镇定了许多。
将军叫来传令官,下令道:“弓兵上墙,步兵列队,把守城门!”
一时间,军营中水泄不通。
杜光欧闪到一旁,给军队让路。
他盯着那些有些慌乱的、未经战场磨砺的士兵们,不由陷入沉思。
刚才那个平民模样的探子报信说,那只军队是在邯泪镇先聚集,才朝琉城进军。
如果记忆没有错乱的话,他记得在黄王圣祠那时,杜光遗曾对他说过一句话。
他的兄长说,如果计划失败,就要他去找身在邯泪的小妹黎梦。
黎梦是他们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从小就和一般人家的女娃娃不同,人虽长得清甜可爱,却唯独对战争兵器表现出极度的热爱。一杆长枪用得如鱼得水,许多兵士精锐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而血皑城中,真正用于战争的那一只鹿骑兵就是由她统帅。
从邯泪进发的队伍,和身处邯泪的黎梦,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不过多久,军营已然空荡无人。
再想下去也没有结果,杜光欧抬腿离开此处,前往外城城门。
琉城兵力迅速集结,弓兵排列城上,步兵则在城门口形成一道人墙,抵抗来犯者。
杜光欧登上城墙,他没穿战甲,只是从住处取了兄长的剑带在身侧。此刻,他与陈志并排而列,望向琉城外的远方。
“陈将军,有关战场诸事,我才疏学浅。发号施令、统筹军队的这些要领,我还需向你学习。”杜光欧对陈志道。
陈志回答,“请殿下放心,我当尽职尽责,您只需在旁等待胜利便是。”
闲来无事,杜光欧便靠在城垛旁,观察这个从血皑而来的将军,揣摩他沉稳背后的故事。
陈志年近四十,大他一轮,若能留在血皑军中,应该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可现在,他只能待在琉城,统领一只勉强拼凑而成的、并不正规的军队。
想必,这人心中有诸多不甘吧。不满于大将军默龙,也不满于将其逐出血皑的王室,所以很容易就和背叛杜义的自己达成结盟。
如果是这样,这人的想法倒是很容易看穿。
琢磨别人的事没什么意思,杜光欧的注意力很快就分散了。他抬头望天,道:“天开始变暗了。”
“敌我差距悬殊,战争在天黑前就会结束。”陈志说。
阴云蔽日,是落雪的前兆。
虽然大陆西边从不见草长莺飞,但并非没有春天,只是春季十分短暂,夏季也和春季一样短暂。一整年中,只有那么三四个月不会下雪。而如今,天气越来越糟糕,连春天也坚守不住阵线,开始落雪了。
第一片雪花落下时,山坡的边缘渐渐变黑了。
起初,杜光欧没有看出来那是什么,只以为是阴云挡住了光线,导致大地也逐渐深沉。
可是,那边界上的黑线却越来越浓,他看着不对劲,便眯起了眼,聚精去看。
就是在这时,瞭望塔上传来了士兵的喊声,“是敌军!!”
陈志立刻凑到城墙前沿,大声道:“全军警戒!”
一瞬间,整个军队像是从沉睡中苏醒,士兵立直身体,目光炯炯,盯着远处渐暗的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