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承重柱一断,坛台瞬间分崩离析。
杜光欧一开始没看出来她想做什么,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他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直往后仰去,手旁抓无可抓,就这么径直掉了下去。
摔倒是没有摔得多重,只是木屑呛进喉咙,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他睁开眼睛,打量四周,发现坛台已成了一片废木堆,而女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想从一片狼藉中起身,然而,一阵剧痛袭来,他往自己身下一看,只见大腿上赫然插着一根手指粗的木棍。
杜光欧咬着牙,伸手将木棍折断,但仍有一截留在腿中。
回溯力没有发动,看来,这种程度的创伤,能力并不会发动。
经过这么些年的尝试,他和白熠得出结论,回溯力只在两种情况下会发动,一是受到致命伤,二是受到不可逆的大型创伤,类如截肢一类,使他身体的完整性受损;又或病变,导致内脏坏死。
只有两种情况,回溯力才会给予他新生的机会,而其他伤情,像是被那种神力界定为小打小闹,它们只靠杜光欧自身的修复力也能复原,故而回溯力不会发动。
所以,结论是,他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了。
士兵们围了上来,人们看到废墟中二殿下的情况,直叫不好,大声招呼医师过来。
将军陈志也在这一群人中尽职尽责向他禀报:“二殿下,贼女跑了,我已派人去追。”
经陈志这么一说,杜光欧才想起来,那女人昙花一现,搅乱他的大典,最终就是为了给他个下马威?看来,这个女人很清楚,一旦他掌握外城之后,她在内城便陷入不利的局势,所以才与他针锋相对。只是,将他当众羞辱一番,便能达到目的了吗,就算大典结束得不尽人意,坛台塌了,木桩刺进他腿里,导致他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但这些还是无法阻止外城形成统治局面。
一旦形成统治,其力量便可将民众凝结成绳索,无论是自愿、逼迫,还是利益使然,于是人群便拥有了超越单一个体的智慧和武力。
更何况,这些生于城市、死于城市的人,期待被统治,渴望被征服,这非搅乱一场大典能够阻拦。
阿鬼无非是带来一场挑战,她的搅局,或多或少打击着民众的信心,让他们暗自心慌,心里产生不安的念头,如果统治者都岌岌可危,那么自身也在劫难逃。
要重拾这些人的信心,很简单,把阿鬼抓住,将她的落败公之于众,仅此而已。
另一边,广场上,负责人疏散民众,解散了大典。
士兵将杜光欧从废墟中架出来,放在平地上。医师围着他,研究怎么拔出腿里的木刺。说来也巧,今日是大典,人们都拿上了自己的家伙事,所以这帮医师手上的东西也配备齐全,随时都能展开救治。
“光欧!你怎么样?”
不远处,传来了董莉莉的声音。
大典期间,她也处在游行队伍之中,和手艺人们混迹在一起,高歌欢呼。
直到刚才看到那一幕,她顶着逆行的人流,一路挤到了近前。
“抓着我。”她蹲在一旁,朝杜光欧伸出手来。
杜光欧不明所以,照她说的做,抓住了她的手。
他听到医师请他忍耐,下一刻,腿上袭来剧痛,他嘶了一声,双眼紧闭,脑袋都翻仰过去,冷汗直流。
木桩在体内移动的触觉十分诡异,他控制不住大腿,那东西每动一分,肌肉都不自觉颤抖一下。好在有人按着他,不让他动,救治才顺利进行下去。
杜光欧忍着疼痛,往自己腿上看,木刺出来一截,上面全是他的血。
他再往一旁看,董莉莉的两只手被自己抓着,指尖充血,修长的手指都变了形。
他忽地甩开她的手,自己紧握拧成拳。
“抓着我,光欧!”董莉莉拔高了声音,音色中流露出她心急。
但杜光欧没再听她的,兀自握着拳,不肯打开。
新一轮的煎熬袭来,他闭上眼忍耐。
无论多少次,他都无法适应。
如果一个人经常遍体鳞伤,那么他应该适应了受伤,痛觉变得迟缓,也能忍耐深入骨髓的创伤。
但杜光欧的情况不同。他虽然多次经历真正含义上的死亡,刀割、土掩,样样不少,但是,他的肉|体记不住那些伤痛。
每次回溯力发动,它都还给他一副崭新的身体。他的身体不记得刀口切割肉|体的感觉,不记得丧失呼吸的濒死感,那些片段只留存在他的记忆中,而非身体上。
所以,还是很痛。而且是一种鲜活的痛。每次都强烈,每次都无法回避,无法麻木。
剧痛过后,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片沼泽,被湿冷的泥沼包裹,浑身脱力。不过多久,他又感觉某处传来一阵温暖,他仔细感受,那暖源来自他的手。
他睁开眼睛看去,原来是董莉莉一直用手包裹着他的拳头。木刺被取出,他浑身卸了力,拳头摊开,手掌朝上。于是董莉莉一只手垫在底下,一只盖在上面,像床和被褥,把他温暖地笼罩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