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渐远,而他心里只想着再快一点。
快点死去,然后回去,回到那个他看了很多遍,已然深入骨髓的场景。
那个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的场景……
……
……
……
他睁开眼,有些茫然,像是不知身在何处。
抬头,看到一个红发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不疼吗,你没有痛觉的?”那人说。
杜光欧没理会对方,他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现在又该做些什么。
他回眸,寻找杜光遗的身影。
地上有地上一片素白,他的兄长仰面躺在其中,双目紧闭,眉目忧虑,黑色的经络包裹他的下颚,将他皮肤衬托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杜光欧走过去,蹲下,试探他的鼻息。伸手,掐他的脉搏。俯身,闻其心跳。
三者皆无。
“你刚才拿刀冲着自己,吓得我一激灵。”声音在背后响起,那个红头发的男人朝他走过来,边走边道,“干什么寻短见,好好活着不好吗?”
脚步停在他身边,男人驻足,也看向地上的杜光遗,“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啊。”
他这么说着,手却不老实,摸向杜光欧手中的刀柄,像是怕这人还要自残,要将凶器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然而,就是在这一刻,一直一声不吭的杜光欧突然有了反应。他猛然转身,将红发男人一拳打倒在地。那把白刃又回到他们之间,杜光欧握着它,往男人脖颈逼近。
“停停!我不制止你了,不制止你了!你想拿刀砍自己那就砍吧,但别来砍我呀!”
杜光欧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握着刀刃,白刃几乎要切断他的手掌,可他双眼猩红,浑然不觉。
有重力加持,加之亡命的冲动,他手下力气大得惊人,红发的男人根本挣脱不开。
“救命啊,有人吗?救命啊!!”男人踢动双腿,像条离水的鱼一样挣扎。
刀刃下压,离对方喉结只差一寸,眼看就要割断脖颈,对方的眼睛里满是惧意,甚至快要溢出泪来。
就在此刻,杜光欧突然闭上眼,松了力,抽刀,从对方身上离开。
男人弹跳而起,迅速闪身,离人老远,惊魂未定,他捂着自己脖颈,喊道:“我好心救你,你却发疯要我命!”
杜光欧没理他,收刀,回到杜光遗身边,把人扶了起来。
他望着兄长的脸,那里没有生机,没有生命。
就算他拿刀自刎千百次,也回不去了,他再也无法回到杜光遗遇袭那一刻。现在所经历的,他所看到的,都已成为时间长河中无法改变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他问。
可是,同时,他又觉得,自己心底的某处,早就料到了这一刻的到来。
无论使用什么办法,他都无法挽救他。他早就束手无策,只不过一直不愿接受,还在苦苦支撑罢了。只不过,红发男人带来的这一场意外,把早就该到来的现实,送到了他身边而已。
方才,关于寒冷的那番话,竟成了他和兄长最后的交谈。自己说了什么?说喜欢雪,说不会帮他。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原本就没打算告别。
一种悲痛自内而发,冲破麻木的外壳,从眼中流落。滚烫的泪掉下来,瞬间就变成冰凉的。
他埋首,长发遮盖脸庞。
六十八次,整整六十八次,他一次都没有成功。
明明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救他。
明明是这么无所不能的力量,可还是无法拯救他。
如果最初更警惕一些,比兄长更早看到房梁潜藏的刺客,一切都会不一样。这是他疏乎的错。
但是,不管怎么想,千错万错,都是那些人的错。
悲痛之下,仇恨滋长。
此仇不报,此恨难消。
哽咽声中,一股黑色的气焰在他的心中凝固。
杀害他兄长的人,导致他痛失血亲之人——其背后的组织者,复权派所属的势力,及其势力所代表的的文明与信念——
他要让它们消失在这世上。
待抬头时,血皑王室的面色沉寂,泪腺干涸,嗓音钝涩,却难掩狠厉,“那边的,你叫什么?”
过了片刻,另一在场的活人环顾四周,指着自己,“啊?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