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西京城灯火通明。写字楼里,是打工人加不完的班;灯红酒绿处,是声色场中极尽喧嚣的放纵。
有人享受于后者带来的刺激与快感,在酒桌的推杯换盏中,卸下道貌岸然的伪装,得到被逢迎的满足。而有人注定要在这种酒气陶然的熏缭中,做那个抬轿的逢迎者,做那个被调笑和被审视取乐的人。
宋予情即是后者。
“早在来西京之前,就听人说,秦总养了一朵明艳动人的解语花。”
主座上,刘主任已经有些醺醺然,他抬起手,在秦西楼手上重重拍了拍,想起什么,道,“那天酒会的时候,我本是想着,终于有机会一睹宋小姐芳容了,可你这小子不地道啊!竟然金屋藏娇。”
秦西楼笑着道,“予情是我秘书,您想见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何至于什么金屋藏娇不让人瞧。这不,您前儿个刚提说,我今儿个不就带人来见您了么?”
说着,秦西楼看向宋予情,“来,予情,再敬刘主任一杯。”
这种场面,简直是酒桌上再寻常不过的现象,更何况,前半场,在众人的起哄玩笑中,宋予情已经喝了快半斤,如今不过是再加一杯而已。
秦西楼了解宋予情的酒量,对此并不担心。
红色的吊带长裙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栗色的长卷发如藻如瀑,越发衬得她纤细修长的双臂皓然如玉,只是小小的倒酒动作,就已经是美的享受。
宋予情显然很清楚自己的优势。
兰花指捏着酒杯,她眉目含笑,缱绻慵懒地望着刘主任,有一种其他人都没有的松弛感。
“就是秦总不提,我也该敬刘主任。原不是我藏着不愿见您,而是长久以来一直仰慕您的名声,一听要见本尊,难免有些「近乡情怯」,不敢冒昧高攀。
“早年间,我还是学生的时候,就拜读过您当时编纂的《常用临床手术汇编》,那时我便受益匪浅,只可惜当时您已经离开京西,调任京北医院了。近些年,我有幸跟在秦总身边学习,时常在行业研讨会上,听到您在临床方面的新高见,对我在HL的工作,更是有极大帮助。
“当初秦总跟我说,这次年会您也会来,我当时就激动地好几个晚上没睡着,跟秦总讲,可一定得给我个机会跟您当面致谢。酒会人多,刘主任您应酬繁忙,我自是不好意思在那样的关节点上打扰您。
“今日幸而与主任您同席而坐,那这杯酒,我肯定是得好好敬敬您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此前众人也说好话,但酒桌上混多了的酒腻子一开口,便让人觉得不过是场面上的虚言。
说的人姑妄说之,听的人姑妄听之。
一笑过后,皆置脑后。
可宋予情不一样。
跟她接触过的人,都有一种同样的感觉,那就是纵使明白她所言不过吹捧,可经由那双澄澈明亮的丹凤眼晶晶然望着,伴着那从容自如的柔和嗓音,却会自带让人信服的魅力。
秦西楼一直觉得,这是天赋。
有些人,天生就是做外交家的料。
譬如长袖善舞的宋予情。
但他却不知,看似手拿把掐的从容随意背后,是无数个恶补知识的夜晚。人只有足够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那些宋予情三言两语帮HL拿下的单子,背后都是她调查研读并牢记所有用户资料,在脑海中随取随用、临场应变的结果。
从对方的生活经历到工作经历,甚至许多好恶习惯,人际关系等等,都是她上场前要准备的资料。
今日对刘主任,自然也是这般。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刘主任先前在酒桌上玩笑狎昵的腔调没有了,就连身子也坐直了,“那本书的时间可是已经很早了哦,现在书店都绝版了,你竟然也知道?”
“以前家父曾有收藏。他还说,刘主任您是天才的医学研究者,当年您在京西大学任教时,京西医院的外科一度冲到全国第一,奈何后来您受命调任京北,从一线岗调至行政岗。
“当然,这也很不错,但从病患的角度,他们失去了一个好大夫;从学生的角度,他们错失了一个好的启蒙人。而我有幸,能看到那本书,若厚着脸皮,还能大言不惭,冒认您作我医疗道路上的启蒙人。”
说到这里,宋予情从背后的随身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
刘主任从她手中颤颤接过,眼中尽是意外。
时间太久,书页已经泛黄。边角的磨损看得出,这本书曾被长期翻阅,而非直接束之高阁。而书籍封面和书脊四角的保护,也证明这部书有被所有者仔细呵护收藏。
“好多年了……每次看到这本书,我都会羞愧。尤其如今行政做久了,以往那些知识也好,经验也罢,都丢还给了老师。唯一能跟学术沾点边儿的,也就只有你说的那种研讨会了。但那种三言两语,身份加持比内容本身更重要的发言,又能有多少意义呢……”
刘主任摩挲着那本书,有些恍惚地陷入沉思。
酒桌上,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宋予情在这样的场合,怎么会来这么突兀的一出。
起初,秦西楼也是一样的反应。
今日特地喊宋予情来,就是因为主客为男,有些事,有些话,女孩子做,才更方便。以往即是如此,如今秦西楼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仿佛这就该是宋予情做的事。可宋予情硬生生将酒色财气的场合变了性质,这是她压根没跟秦西楼知会的。
看到刘主任的反应,秦西楼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感情牌,回忆杀。
有用。
但,宋予情不提前跟他沟通商量,就自行拿主意这件事,也让秦西楼很不满。
就在一桌上下,心思各异之际,刘主任抬起头,又问了一个问题。
“你方才说你父亲……他是?”
此话一出,所有人几乎同时看向宋予情。
秦西楼眉头越笼越紧。
其他人则多多少少带了些看笑话的吃瓜之态。
刘主任敏锐地觉察到了气氛的变化,“怎么了,这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刘主任,再不吃,这葫芦鸡可就要凉了,咱们边吃边说……”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刘主任,我的父亲是宋怀瑾。”
秦西楼和宋予情几乎同时开口。
一个紧张之下,想要转移话题,停止讨论;而另一个,则从容坦然,含着笑,以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一个放在医学界极其炸裂的答案。
宋怀瑾的女儿。
黑心商人的女儿,杀人犯的女儿。
酒桌上彻底沉默了。
秦西楼神色肃冷地朝着宋予情看来。
恼她又一次自作主张。
宋怀瑾那是什么样的人?哪怕死了三年,也因为当年事件的不.良影响,时常被当做反面教材提及。
宋予情刚跟在秦西楼身边的时候,更是没少因为宋家当年的丑闻,连带着秦西楼也受到波及。当然,秦家地位在那里,那些人自然不会对秦氏有什么实质性的怀疑或损害,但那些人关于宋予情的冷嘲热讽与欺负,对秦氏或HL的揣度,还是让他很不爽。
这两年,他一直在弱化宋予情和宋家的关系,意图将宋予情从宋家这浑身秽物的翻车大船上摘下来。
事实证明,卓有成效。
除了那些熟悉情况的人之外,如今宋予情行走在外,被外界所熟识,更多是以秦西楼金丝雀的身份,而非杀人犯的女儿。
可她今天之举,自爆大雷,竟是有些不管不顾了。
秦西楼的心早已沉到了底。
他甚至做好了刘主任婉拒合作的打算。
但……
“怪不得你谈吐、气质都不俗,原来是他的女儿……”刘主任叹了口气,“当年我跟怀瑾一道求学,说起来,还有几年同窗之谊。奈何后来我离开西京,定居京北,往来不便。
“再往后,就是当年那件事了,事发突然,我虽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但很多事情,不是仅就某个人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
刘主任的声音,不掩愧疚与遗憾。
“都已经过去了主任。知道您念叨着他,父亲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的。”宋予情眼角也跟着红了,言罢,她想起什么,一拍脑门,懊恼道,“瞧我,跟您说这些做什么?平白勾得人难过。主任,都在酒里,我敬您一杯。”
“女孩子,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不好。”刘主任拦下了宋予情的酒杯,“我如今上了年纪,血糖血脂血压都高,也不宜饮太多酒,今日也差不多了,我看就到这里吧。丫头,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刘主任站了起来,其他人连忙跟上。
对面,有HL的客户经理跟旁边人幸灾乐祸,“这下好了,姓宋的把事情搞砸了。真以为她们宋家还是当初的西京首富呢?那么丢人现眼的黑历史,也好意思拿出来宣扬。这次,我看秦总还怎么保她。”
话音刚落,旁边那人就拿胳膊肘撞了一下他,“别说了。”
先前说话那人抬头,对上秦西楼森冷阴鸷的目光,以及刘主任的审视。
片刻过后,刘主任轻笑一声,“今日吃饭叙旧,得遇故人之女,甚是开心。有小宋在,京北这边的医院和HL合作,我也放心。秦总,我还会在京西再留几天,你们这边草拟好了合同,届时让小宋送来,跟我助理这边碰一下,没有问题咱们就签约。”
其他人霎时瞪大了眼睛。
刘主任是这次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虽是京北第一医院的主任,却因为资历和人脉,牵连着整个京北地区的公立和私立医院,他若是点了头,像HL这些外地企业进入京北市场,完全可畅通无阻。
这几天,赵家、冯家,甚至还有非京西的其他医疗企业,都在试图搭上刘主任这条线。
可成功者寥寥。
今日酒局过半,正事大家尚未来得及提,本以为宋予情一通乱来,会将事情搅黄,哪里能想到,竟是误打误撞,成了事。
震惊之下,秦西楼的眉头也逐渐舒展。
倒是宋予情,情绪似乎没有起伏,依旧是那样慵懒从容,不悲不喜的模样,“多谢刘主任。”
“我比你父亲大一岁,叫我刘伯伯就行。”
“好,刘伯伯。”
“秦总。”刘主任看向秦西楼,神色中颇有几分意味深长,“小宋是个好女孩,你做老板的,可别亏待了她。”
“刘主任放心,一定。”秦西楼满口应下。
送走刘主任,秦西楼看向宋予情,眼眸中是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你跟我过来一趟。”
喝了许久的酒,宋予情原是想先去趟洗手间。
然而进门之际,不知看到什么,移出去的步子忽然撤了回来。
施施然,摇曳着,跟着秦西楼进了包厢。
包厢里。
“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秦西楼坐在沙发上,领带被他烦躁地扯开一些。
“说了你会同意吗?”宋予情走到酒柜边,重开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上一些,轻轻晃动。
她懒懒靠在旁边的架子上,不等秦西楼回应,自己先一步说出答案。
“你不会。
“即使你知道,刘施荣是我父亲的同窗旧友,你也不敢去赌这一把。
“因为在你看来,相较于用宋家千金这个风险至极的身份,去博刘施荣有那千分之一的念旧心,倒不如就让他单纯以为,我是一个依附于你的,专在酒桌上以色相,以性别,以酒量来争取合作机会的玩物。”
“予情,你实在不必如此自贬。”秦西楼皱着眉头,他很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话到嘴边,却又实在说不出口。
是啊,他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玩物也没什么。”
宋予情把玩着酒杯,一步步走过来,面上虽挂着笑,整个人却都透着一股浓重的破碎感,只一眼,就让人心生怜惜。
“毕竟,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当初是我走投无路,主动自轻自贱找上你。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应当感谢你,在我四顾茫然之际,给了我一条可走之路。
“所以你这般看我,并不是你的错。
“可是啊,我这人,实在贪心……”
言及此处,宋予情喝下一口酒,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泛红的眼眶中噙着珍珠似的泪,在琉璃垂悬顶灯的映照下,闪耀着晶莹破碎的光。
眼眶难噙的泪水,自眼尾滑落,却被她抬手拂去。
那强颜欢笑的娇俏容颜,让人心碎,“我贪心的希望,我们不止于这样的交易关系;我贪心的希望,我能长久的、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边;我希望,你能像我喜欢你、信任你一样,给我哪怕一丝丝的喜欢,一点点的信任;我希望……”
宋予情还有话未来得及出口,便被拽入怀中。
雪松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包裹。
那是秦西楼惯用的香水。
他抱得那样用力,乃至于宋予情伏在他胸口,差点喘不过起来。
“对不起,予情,我不该怀疑你。只是刘施荣这单生意,对我以及HL都实在太重要。最近集团出了不少事,爷爷那边又有动作,这一单,我绝对不能有闪失……”
“我明白,我都明白……”
宋予情喃喃,声音是那样柔弱,却又带着蛊惑,“不管你想要什么,也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一直,一直,站在你身边……”
“当啷——”
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毯上,酒水瞬间弥漫开来,泅出一片深色的潮红。
秦西楼捧着她的脸,攻城略地般侵吻。
她闭着眼,长睫翕动,像破碎的蝶,双臂环着他的脖颈,绞杀藤如菟丝子般缠绕,一点一点,沿着树干般攀缠勾绞。
秦西楼瞳孔越发深邃,尤觉不够尽兴,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便往沙发边大跨步走来。
柔软的真皮沙发很快陷了下去,却在这时,包厢的门倏然打开。
“西楼,你……”
门口的声音戛然而止。
宋予情侧过头,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为在报道上,那张脸她看过太多次。网友也好,媒体也罢,称秦西楼与她,郎才女貌。
陌生,是因为见到真人,这还是头一次。
“你们……”
许岚烟眉头微蹙,最终,还是走了进来,反手,将门从里面锁上。
秦西楼站了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你怎么在这里?”
许岚烟看一眼悠悠起身,没有任何羞耻感的整理着自己肩带的宋予情,再看一眼如此坦然问她怎么会在这里的秦西楼,只觉世界既魔幻又好笑。
“秦西楼,你不该先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
“许小姐也不是今天才知道我身边有人吧?”
秦西楼的声音实在冷情。
就连宋予情都被他的直白惊愣了一下。
“你分明答应过我,会和她断掉。”许岚烟满腹委屈。
对方却抽出一根烟,颇为不耐的点燃。
“那不过是在老头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秦西楼!”
许岚烟从小到大的教养使然,让她连愤怒都无法骂出难听的话,只能拔高了声音,恨恨地、委屈地望着对方。
一片沉默声中,宋予情揽好衣服,扑哧一声慵懒发笑,打碎了屋里的死寂。
“许小姐,何必非要等男人亲口给你答案呢?难道是方才那些还不够看?”
这话说的属实不够矜持,许岚烟红着眼眶瞪她。
宋予情却不以为意,抽出两张纸巾,走到许岚烟身边,抬手去替她轻轻擦泪,结果还没碰到,就被抬手撞开。
“装什么装,谁要你烂好心!”
宋予情于是笑得越发开心,“瞧,还能明白我是装的,可见也不算蠢。那么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承认,刚才看到自己即将订婚的未婚夫,意欲跟我欢好呢?”
“予情!”
秦西楼皱了眉头,也觉她这话太过。
宋予情挑眉,讥讽,“怎么着?觉得我欺负人,怜香惜玉了?那刚才趴在我身上乱来的时候,干什么去了?怎么不想着以后的秦太太,会不会伤心难过?”
又来了。
秦西楼一个头两个大。
干脆直接走到窗边吸烟去了。
宋予情斜斜看他一眼,收回目光,望着许岚烟,柔声笑。
“瞧见了没?许小姐,你选中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好货色。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她伸出手,撩起一缕许岚烟散在肩头的发丝,在指尖绕着圈,“你说你家世好,性格也不错,毕业于京大,还长得漂亮。妥妥的才貌双全白月光,怎么偏就想不开,瞧上这么一颗烂白菜呢?”
许岚烟厌恶地看她一眼,正待抬手挥开,宋予情却像是猜到她会这么做似的,已经先一步撤手,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让许岚烟想起学生时代,那些对她搞恶作剧的男孩子。
她退后两步,戒备至极地盯着宋予情。
却见眼前人长得招摇至极,尤其那含情的丹凤眸,和充满欲色的唇,便是让同为女生的她,看了也觉惊心动魄。
宋予情不算清丽纯洁那一挂。
素颜的时候,五官大气,带着些英姿飒爽。
上了妆,只消简单几笔,就能勾勒出热烈至极的万种风情,看得人直晃眼。
人皆有爱美之心,许岚烟对着这样一张脸,实在也觉好看。
可一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跟自己的未婚夫纠缠在一起,还当着自己的面大放厥词,她心里这火气和憋闷又蹭蹭往上冲。
尤其这人如今勾勾地望着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
“秦西楼并非良人,我也不是善女。花心坏种配放浪恶女,合该我俩锁死,免得霍霍其他人。
“要不,许小姐你干脆和家里商量商量,将这门婚事退掉,重新找个好归宿,将这姓秦的烂人留在我这滩烂泥里,让我俩自生自灭得了。”
许岚烟活了二十几年,哪里听人说过这种话?
这到底是嘲讽她,还是在骂自己呢?
许岚烟实在看不透宋予情了。
倒是窗户边抽烟的秦西楼不满出声。
“够了,予情。别做太过。”
秦许联姻,对HL大有裨益。
既决定了婚后依旧养着宋予情,秦西楼就没想着在这件事情上瞒着许岚烟,是以方才被撞破,他也没有任何慌乱和多余的解释。
是对许岚烟的摊牌,也算是为宋予情此前的种种争风吃醋撑一回腰。
但容许宋予情在许岚烟面前过眼,不代表允许她越界,坏了秦许两家结亲的大事。
“怎么,这就护妻了?”宋予情收了笑,拉长声音,“既如此,那你们慢聊,我还有事,暂不奉陪。”
言罢,她拿起随身手包,冷冷看了秦西楼一眼,摔门离去了。
洗手间里。
宋予情坐在马桶上,抬手拍了拍已经笑得有点僵的脸颊,长出一口气。
再这样下去,她这脸迟早得有笑僵的那一天。
时间已近晚上十一点。
秦西楼那边是不用想了,被她这一番刺激,他今晚铁定得全身心地哄着许岚烟,以维系秦许联姻,正好省了她还要再应付他。
说起许岚烟……
宋予情一边翻联系列表,一边摇头。
许家小姐不像个坏的。
至少眼前看来,很像当初被家里保护地很好的自己,对外界的险恶一无所知,以为人人事事都可用道德规范,用法律束缚。
却不知世界是游离在黑白两极之间的灰。
晦暗不明,暧.昧不清,正与邪,错与对,是与非,从来都无法.论迹不论心,或是论心不论迹。
该说的,她都说了,至于能不能领悟,那是许小姐自己的事。
点开沈云复的聊天框,宋予情正待发消息让他来接自己,但转念一向,他这几天手上事正多,于是又退了出来。
最终被召唤的,是秦云舟。
「定位」
「小狗,来接主人回家~」
消息发出后,宋予情并没有等多久,就收到回复。
只有一个字。
「汪!」
宋予情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她今天第一个自发的笑容。
随后,秦云舟又发了一个位置共享过来,宋予情点了进去。
地图上,一蓝一绿两个小点,隔着小半个城市。好在这个点儿西京城并不算堵,打车也就半个小时左右。
心里有了概念,宋予情正待退出界面,却又收到一条微信。
「晚上不安全,有电的话,挂着共享,别退出。」
宋予情撇撇嘴,没有回复。
但到底是将建议听了进去,直接按熄了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