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衍转到了迟弈给她安排的私立医院。
这里果真私密性、安全性绝佳,一概闲杂人等都进不来,除了帮她挡住闻风而来的记者私生,还帮她多次挡住前来求和的某某人。
那天晚上从医院分别后,迟衍干脆什么都不要了,她把所有东西都留在了某某人家里。
某某人给她打电话,微信短信轮番轰炸,她便直接换了手机号。
有关某某人的一切,她也再不去想了。哪怕里面还有很多她没想通的事或是值得留恋的回忆,她也统统不去思考、计较了。
就像饺子包到一半发现有一味馅儿坏了,根本就没办法把里面坏的部分挑出来,只能把所有的肉馅面皮和一团扔了。
只是这里还剩唯一一个与某某人有关的事物,迟衍无法避而不见。
林熙然每天都到医院来看她。
迟衍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熙然的那张脸。
她做不到像植物那样,将用在某某人身上的感情立刻嫁接到林熙然身上,甚至她觉得自己以后也不会对她发展出其他的感情了。
她现在只能把她当妹妹。
以前她和林熙然在一起的感觉她也回忆不起来,那份感觉和为此许下的承诺她都浪费在了某某人身上,也仿佛随着和某某人的一刀两断彻底消失不见。
要形容她当下的状态便是,某某人顶替了属于林熙然的一切,又从她这里骗走了更多的感情,结果情感亏空的她无力偿还应有的感情给林熙然。
所以迟衍一看到林熙然,便愧疚得要死。
“姐姐,今天恢复得好些了吗?”林熙然用两只手包住她微凉的指尖,笑意温和地问。
手背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迟衍回过神,但并没有抽回手。
她感受得到林熙然对她的触碰没有别的心思,这大抵得益于她总叫她“姐姐”,两人目前明面上的相处就像姐妹一样单纯。
“嗯,今天感觉身体又恢复了一些,做抬手拉伸之类的动作时已经完全没有不适了,”迟衍回她道,“昨天复查的报告也出来了,今明两天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林熙然由衷地为她高兴:“太好了,迟弈姐说公司那边专辑的制作团队也准备好了,等你出院随时都可以开工。我明天上午开车过来接你?”
这几天林熙然为她工作的事跑得特别勤,有时候公司要转交给她的文件都是林熙然亲自去取的。
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林熙然似乎有意在工作和生活两边都紧紧跟着她,照料她。
倒是有点像她以前在某某人身边扮演的角色了。
迟衍舔了舔唇角,斟酌半晌,委婉地问道:“熙然,你自己的工作不要紧吗?”
林熙然难为情地说:“我没有正经工作,毕业后就一直跟在妈妈身边。”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向迟衍,问道:“你是不是不希望我陪你去公司?”
她这副小心翼翼乖巧得惹人爱怜的神情又太像某某人了。
迟衍仿佛被踩到尾巴一样快速别开眼,否认道:“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只是不想耽误你。”
“怎么会是耽误呢?”林熙然脆弱地笑了笑,“我想尽可能地弥补回一些我们错过的时间。”
迟衍来不及诧异,林熙然对她展露的一丁点别样的感情又迅速缩了回去。像是孔雀将尾羽展开了一瞬又迅速收束。
林熙然体贴地退回到让迟衍没有压力的那个位置,说:“姐姐,我只是想帮你做一点事。你要是觉得我们现在走得太近了,那我们就顺其自然,慢慢来。”
她越退让,迟衍反而越替她委屈,特别是在察觉到她也许还在压抑着别的感情之后。
“那你明天来接我吧。接下来的工作我也是第一次接触,我们一起试试吧。”迟衍说。
如果林熙然还有别的想法,那她应当陪她试试。
不过是把某某人横插一脚的路拨回正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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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回公司最先出来迎接她的人是林奕樊。
迟衍回来前才在电话里和她透露自己做手术的事,也没让她去医院看她。
林奕樊便提了份果篮在地下停车场等她,说是补给她的。
“我没跟其他人说,你偷偷把这个收下吧。”林奕樊一边给她使眼色,一边把果篮往她手里塞。
迟衍既感动又觉得她认真得好笑,抱着果篮道了声谢。
“要不然我放车上去?”林熙然后一步赶到,见她提在手里不方便,提议道。
林奕樊循声望向林熙然,猛地一看还以为是明井然,待她摘下墨镜才发觉不是同一个人。
她扯了扯迟衍的袖子,如临大敌般问道:“你这是……?”
前些日子网上的热贴她还记忆犹新,虽然当时一笑了之,但真像网上说的那样,看见迟衍身边有一个和明井然那么像的女生时,任谁都要相信几分了。
她姐妹是把女神当替身了吗?那可真是缺大德。
林奕樊替明井然愤愤不平。
迟衍看她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也正是怕她这样想,所以才不太希望林熙然和她一起来公司。
真要解释起来可比网上的谣言还离谱一百倍。
林熙然主动向林奕樊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林熙然,是迟衍的妹妹。”
“你好,我是林奕樊,迟衍的朋友和同期,不过我现在还没出道。”林奕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熙然,嘴里小声惊叹道,“你和我堂姐名字一样欸。”
“那我们还挺有缘的,”林熙然和林奕樊并排站着,顺势引导她往电梯走去,“你堂姐多大了,是做什么的?”
“和迟衍差不多大吧。她中学后全家就搬去外地了,我也不知道她最近在干什么,不过听我爸说最近好像又回本市了……”林奕樊很自然地和她谈起天来,话题全引到了她堂姐身上,一时忘了纠结眼前的林熙然和网上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迟衍暂时松了口气,跟在她们后面上了楼。
录制新歌的工作往后拖了半个月,大部分事宜已经在她修养时通过线上会议解决了。
今天一来,团队先开了个短会,便开始了新歌的录制。
她这次要发行的音乐EP里将收录四首歌曲,公司特别请来欧美大师级制作人操刀,每首歌风格迥异,唯一不变的是都带着贴符她声线的狂野和梦幻。
这张迷你专辑无论是制作还是宣发都对标的公司内一线歌手,而且公司为一个新人投入这么多,并没指望她第一张专辑就能大卖,只是希望她能用高质量的作品进入市场打好口碑和知名度。
这次的工作从筹备之初便备受瞩目,迟衍也难得地感受到了分量不小的压力。
录音棚来了不少人,除了理应到场监棚的配唱制作人和录音师,控制室里还坐了一堆慕名而来的各大总监。
之前她们还不太看好迟衍,可看过她上《音你而战》的演出后,都像押宝似的把期待的目光投到了她身上。
迟弈也带着温嘉凡过来了,谁都看得出她不仅仅是以老板的身份过来的,而是带着一种“吾家有娃初长成,孩子要才艺展示了,她这个做家长的自然要过来接受大家的羡慕和恭维”的优越感。
但是一曲试录完毕,众人脸上的微笑都维持得有些力不从心。
连迟弈都听得出来,迟衍的气息和发声和之前相比有很大不同。
是大不如从前。
这大概和她受伤的部位有关。
“没事儿,迟总,第一遍嘛,都是暴露问题再解决磨合,咱们也不要求one take,”配唱老师向迟弈示意后离开控制室,说,“有几个小问题我去跟她讨论一下。”
迟弈隔着玻璃,看到对面录音室里的迟衍面色发灰地摘下耳机,她自己唱歌出了什么问题,她自己心里应该是最清楚,也是最难受的。
“第一天的录制起码是十二个小时起步,你们还要一直坐下去吗?”迟弈这话明显是想赶人。
虽然她自己还稳坐不动,但其他人哪里还敢继续待下去。
临走前迟弈又对她们旁敲侧击:“这次制作我会亲自跟进,在全部制作完成前不要让我听到任何闲话。”
迟衍眼角的余光穿过玻璃,看见控制室里只剩下迟弈和录音师,心想走的那些人大抵是因为失望吧。
她右手不自觉紧握成拳,用指甲自我惩罚般掐着掌心的肉。
连站在她对面的配唱老师都没发现她走神,迟弈却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中间拍了拍玻璃。
“出来。”
迟弈的手势指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