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弥漫着古怪的温馨氛围,仿佛所有的一切不值一提——只要幸福就好了,只要快乐就好了。
何清坐得很端正在宴会厅里等人。他身着西方中世纪风浅色高领长衫,穿着瘦身黑马甲,戴着银花胸针,下面搭了条垂感长裤,长衫衣摆就被压进裤腰里,显得腰细腿长。
难得的,他的头发被一条米色发带束起来,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小啾,绑了个蝴蝶结,还略有些歪。
倒是凉快了很多。
海晏站在他身后,长发还是散着,穿着一身宽袖白袍,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动也不动。
“你不要生气了。”他低低道。
红白皇后相携进场,看到他跟海晏了之后,白皇后笑着打了声招呼。何清随意地回应,也带着笑音,然后头也不回地回海晏:“我没生气。”
“但是你不让我亲。”海晏控诉。
何清看到了很多故事里的角色,有靠着小型水池到这边来的小美人鱼、有背后跟着子孙后代的愚公、有身着华服哼着欢快歌曲的辛德瑞拉、有肩披轻纱步伐轻盈雀跃的织女。
他都认得,因为容老师以前给他讲过这些。
一边想着,何清一边还继续对着海晏哄道:“你昨天亲够了。”
“不够。”海晏蔫蔫地,对旁的都不在意,只把玩着他垂下的发带,半晌才继续小声嘀咕,“我又想起来一些东西了。”
和何清呆在一起之后,海晏每时每刻都在接收来自其他碎片的记忆。
“这次是什么?”何清看着那边大开着的门问。
“一周目赌场的记忆,你带我走的时候,我想起来了。”
何清笑容不变,等着他继续说话。
“你才不是要当坏人。”海晏清楚地知道一周目的结局,他凑近何清,从身后环住他,俯身将下半张脸埋进何清的发顶,轻轻反驳那时候何清自暴自弃的想法,“你是采取了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方法。”
之后,他们心照不宣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宴会厅里的人来来往往,海晏还想继续跟何清说些能逗他开心的话,斟酌着词句开口:“其实在进游戏前......”
何清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海晏见此松开手,止住话头。
“小红帽。”何清指向从门口结伴进来的红袍燕理和白发鹿铃亥,打量了一会儿之后又补上一句,“还有四角神鹿、夫诸。”
“我的队友们来了。”他心情不错地迎过去。
怎么看出鹿铃亥有四只角的。海晏瞧着那簇鹿角迷茫地跟上他。
......
在何清他们进入副本时,金羽带着蓬络和艾格斯汀去了她的国度。
他们降落在一处海边,没有风、没有海鸥鸣叫、没有潮起潮落的水声。
蓬络打量着这个静默的、新鲜的世界。
软沙铺在海岸上,密林半环海面,留下了一片供精灵们活动的海滩。
天黑沉沉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唯一的光源是——
是金羽。
金羽一手悬握着长弓,一手捧着那束依然生机勃勃的郁金香,身后的羽翼闪着点点金芒。那金芒浮跃在空中,或落在沙上、海面上,将周遭的一切照亮。
就像是这片土地上还活着的月亮一样。
“走吧蓬络,还有......艾格斯汀、哥哥。”
艾格斯汀并不言语,靠着一身黑衣近乎要融进夜色,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蓬络则是和金羽并肩走着。他此刻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地方的古怪,难得严肃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那毫无波动的海面,又触摸了他们路过的高树,这才确定了什么,试探着开口:“这个世界......”
“死了。”金羽接上话,继而道,“西普斯大陆遭受的劫难,和你的世界曾经历过的......几乎一模一样。”
又走了几步,只见前方突然空旷,出现了弧形的石道,还有隐在林间的木屋。
金羽仍在平静地叙述:“当时黑雾占领了这片大陆,精灵之森成了最后的净土。”
“所有族群残存的血脉联合起来负隅顽抗着,直到黑暗将此处也完全吞噬。”
“天边的太阳不会再升起了,这一切......”
世界树也出现在蓬络的眼中:在一圈圈石道与木屋众星捧月起的中心处,巨树叶片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还在倔强地挣扎着、妄图延伸至无光的苍穹,却最终永远地定格在此刻。
他听见金羽轻声呢喃着补上了刚刚没有说完的话,不带什么情绪地、平淡到了极点,像是刚才见过的海里的死水,无波无澜。
还和着身后的艾格斯汀若有似无的附和。
他们说:
我见证过。
从此永别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