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晏垂着眼不开口,按照何清对他的了解,他做出这个小动作只可能是在心虚或者害羞。
此刻必然是前一项的。
说书人见他二人沉默对视,终于舍得放下茶杯说说话:“何先生认识他啊?而且看上去像进游戏前认识的——怎么从来没听小海提起过你?”
何清一时不知道这位是想缓和气氛还是想拱火。
倒是莫名其妙被叫做小海的海晏看了说书人一眼,然后认认真真地对何清解释:“见过的。”
“在现实里......也在梦里。”
“不和你们提,是因为你们都不知道他。”
所以没有必要沟通。
“梦里见过?”说书人想笑,挤眉弄眼看着这位不开窍的队友,想告诉他:这种套路连早八百年的话本子都不用。”
然后他就看见何清也笑开了,看上去心情不错地在附和:“对,见过的。”
......
我靠啊!狗屎运抱得美人归!
说书人打开折扇给自己战略性扇风,眼神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转了又转,最后看出些什么东西了,二郎腿一放,扯着旁边发呆迟缓的宁雅起身就走。
会议室里一时只剩下何清和海晏二人。
何清曲指将自己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廓后,慢条斯理地问起话:“学弟,你也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海晏的视线原本被他的声音吸引过去,谁知入目便是何清唇红齿白的样子——他红舌轻动,一举一动宛如慢放一样清楚地呈现在海晏面前。
他耳尖红得发热,再次不带什么情绪地垂下了眸,语调倒还依旧平稳,就是内容不太妥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想知道我的过去、你们的计划、一周目的未来,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问了你就敢说吗。
何清笑容不变,最后轻轻启唇,只问他:“我梦里的人是你?”
海晏在原地站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似乎自己也觉得这样有些别扭,搬了把椅子去何清对面坐着,微低头注视着他。
“是碎片之一...我不同的碎片之间,记忆偶尔会共频。”
“所以梦里的都知道。”
何清打量他——海晏双手乖乖放在会议桌上,面对着自己,老实地抬着眼睛,一双银白的眼眸里恨不得写满真诚——场面更像审讯了。
他不太喜欢审问的姿势,于是招了招手,示意海晏坐到他旁边来,又继续问他:“怕我憎恶你是什么意思?”
这是许久之前,他还几乎没有记起任何事情的时候,梦中的黑影不断表达出的惶恐。
——不要厌恶我。
——不要憎恨我。
海晏顺从地坐到他身边去了,闻言睫毛颤了颤,轻轻解释:“你不喜欢我死。”
创世主觉得自己实在不算聪明,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在最懵懂时被哄骗着在何清面前死去。
但他胜在有很多时间。在随后的漫长岁月里,他除了止不住蔓延的思念,还生出了一些不算笨的想法。
比如,他看到了何清在他死亡时流下的眼泪,认为苦涩,就不愿意再让何清看到他死去了。
他想,何清是讨厌一个死去的...爱人的。
......但是。
“我不是故意死去的。”海晏垂着脑袋,用柔软蓬松地发顶蹭上何清的颈窝。何清只感觉颈侧皮肤被热气灼着,于是抬起手一下一下顺起海晏的短发。
他想,就算海晏不告诉他上一周目的结局,他也能凭此猜到一些了。
总归是都死了的。
但其实海晏指的不是故意不止是这个。
他想说的还有一周目里老槐树下的白骨,疯人院里的别离,进游戏后的一次次死去。
在原本的一周目里,他让小何清看到自己的骸骨时就已经开始惶恐不安了。
他想说他不是故意的,他没有想要死去,但此刻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胡乱地在何清颈间蹭,最后垂着眼,保持着无比无辜的神情在何清的颈侧留下一个牙印。
然后不讲理地蛮横道:“原谅我。”
何清要被他逗笑了,抓着他的头发扯开他,就看见海晏虽然吃痛地嘶了声,但嘴角挑着,眼尾眉梢全都挂着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