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靠近那边的一瞬间就被藤蔓缠绕卷走。
就像第一次在登名楼碰面一样,蓬络的戾气没有丝毫收敛,卷得死紧,在目的达成后立刻开始后撤。
燕理这次没有追了,淡蓝的光点在他眸中跃动,最后平息。他看了眼放下枪的薛亿,又看向比他还矮一头的林秋月。
“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上吧。”
林秋月张了张口,没忍住问:“我们不追吗?”
燕理想了想,认真答了:“何清哥哥有想干的事情。”
......
萤火悠悠闪动着,将夜幕下的森林点亮,与回忆里树林间的夜景相同。
蓬络把何清绑在了身边的椅子上,让他双手都被反捆在椅背上,彻底动弹不了一点儿。
何清嘴前也横着一根蓄势待发的粗藤,准备等他开口就迅速将他的嘴堵上。
然而何清半垂着眼昏昏欲睡地休憩,倒也顺从地不说话了。
蝉吱呀吱呀地鸣叫,时不时有树叶落到地上卷起轻响。难得寂静又安宁的夜,蓬络才舍得把那点他早早经历过的美好的一切拿出来回忆,反复确定自己再次活过来的事实。
今夜的氛围,竟然是有些像那个梦魇缠身的夜晚了。
蓬络翘着腿坐在床板上,看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何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再次被激起。
憎恨吗,这当然,这样的恨意足足让他撑过了世界的至暗时期,在百年间时间的吹拂下丝毫不减,反倒是凝聚起,形成了冒着恶心绿泡的浓稠黏沼,光是看一眼就能让人陷进去。
恼怒吗,蓬络又觉得不是,但他病态地勒令着自己的大脑,不要再回忆与何清相关的、虚假又美好的一切。每每记忆不受控制时,他都会厌恶地、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进行一阵无声的指责。
就像现在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哪怕亲身经历了背叛、灭亡、孤身一人,他和他的灵依然无可救药地觉得,面前这个半昏半醒的人会是一个好人呢。
在森林里,这样的属于天赋出错的误判,为什么会频繁发生。
恰此时,何清突然开口了:“我们现在苦情剧的男女主角,你觉得呢?”
他顿一下,笑问了声:“没记错的话,我几个小时之后就要被安排去死了吧?必须要继续折磨我吗?”
或者说,折磨你自己吗。
蓬络停下了纠结,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想:
还是不够快。
没来得及第一时间把他的嘴堵上。
然而此时的怒气不允许他把烦闷压下,他必须得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蓬络沉默地看着何清,然后平静得近乎诡异地回答:“你是觉得,我应该放下?”
何清乐了:“我可没这么说。”
他垂下眼,轻飘飘地睨了蓬络一眼,满不在乎道:“我是怕你恨我入骨,把杀我当成人生目标了呀。”
“如果我死了,你怕是得大仇得报下跟着去死吧。”
何清挑衅的语调换来了蓬络又一拳的报复。
“你以为我是你吗?”蓬络嗤笑着,掐住何清的下颔,终是调动藤蔓把他的嘴堵上,“我有我的族人,还有滋养这个世界的任务,何清,别太自大了,你以为全天下都围着你转吗!就凭你是什么灭世者?!”
何清眯着眸从喉里溢出一声代表着难道不是么的笑。
蓬络的恨意终于是落到实处了,他用藤蔓把何清像木乃伊一样绞紧,数着秒待他呼吸渐弱时又松开,像是折磨一个嘴硬的嫌犯,反反复复地施以酷刑。
直到何清体力不支晕厥在椅子上,头颅无力地垂下,略长的头发把那令蓬络厌烦的整张脸都遮住。
蓬络停止了这场折磨,开始确切地想之后怎么办。
从再次醒来一直到现在,他无止境地重复着报复的行为。
外面有过罪孽的人都差不多被清洗干净了;他也尽可能地给被记在登名楼一层的人安排好了归宿,让对应记录的树灵在照顾他们。
罪魁祸首也落网了,不枉他等待、筹谋了这么久。
蓬络按着何清地脑袋,想:明天之后呢?
要治理什么吗......他没有母亲那样强大的力量,做不到让世界恢复如常,但像上辈子那样,自森林向外扩充,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