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祂离开,离开这个地方——这样的想法突然出现在何清的脑中,无比鲜明。
“你愿意跟我走吗?”何清近距离看着负暄的眼睛。
然而负暄一顿,对着他摇了摇头。
祂拒绝跟自己离开。
冷漠的神色染上了何清的眉眼,他的笑意淡下来,垂眸不再去看负暄,脸上的表情如负暄的拒绝在他意料之内般,无比平静。
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或幻境,他在这一瞬间又分不清。
如果只是虚无缥缈的梦,祂为什么不顺着他心意随他离去。
如果是真实存在的神明,又为什么在自己清醒地睁眼后就会消失。
那次死亡与分离又是什么呢,一个荒诞讽刺的噩梦吗。
负暄感受到了他的负面情绪,却只能克制着伸手,轻抚上他眼下的泪痣。
祂张口,带着许久不说话的微哑,让人如同置身在一片厚软的雪地。
“何清,这里是过去。”
他的创世主说话很慢,一字一句都很清晰,淡淡的,像是不带什么感情。
“....你曾被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我亏欠了你一个充满希望的冬日。”
“这只是我留在过去负罪的残影,怎么能和你一起离去。”
何清顺着祂抚摸的手将脸贴近,蹙眉似是带着不解看祂:“你不能弥补我一个温暖的冬季吗?”
“我是过去的罪人....”
何清的突然亲近让负暄有些慌张,祂僵硬地举着手,看何清几乎被自己揽在怀里,耳尖微微发红,却依然认真解释:“我不能用此刻弥补你,但我会在未来等你。”
我现在与你相聚了,就一定会去找到未来的你。
时间织成的网确实细密,但我可以撕碎自己,再挤进去。
何清,等待我们重逢的下一个冬日。
“.....”
何清完全靠进了祂的怀里,四肢放松、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回应。
恍惚间似乎已经能确定这不是一场梦了。他没有完整的记忆,不代表他不计较、不在意。
过了很久,他抬臂将手搭上负暄的肩膀,两指轻轻抚上祂的颈侧。
那里微凉的皮肤下藏着据说是神明的血管,温热的,在何清略微施力的摩挲下规律地跳动着。
前方的冰晶里反射出他们依偎在一起、纠缠着长发的影子,何清笑吟吟偏头,在负暄的耳垂处落下一吻,漫不经心。
负暄耳廓发痒,听见何清在他耳边如同情人般的低声喃呢。
“如果我们的未来不合我意,我就摧毁你。”
剥夺你心跳的权利,拿走你出现的自由——像摧毁一个普通的造物一样,摧毁你。
负暄却轻轻眨眼笑了,将他拢紧,似乎想回应什么,却只是带着几分不舍开了口。
“时间到了。”
狂风平地而起,裹挟上了冰窟外的风雪,将何清与负暄牢牢包围。
负暄的身形渐渐消散在这场风雪里,而空中突兀地飘落了一朵白花。
白花落在何清空空的手心里,于是创世主带着喜悦与遗憾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响起。
“今天与他重逢了,甚是欢喜。”
“只是他必须离去。”
“何清,你们人类的知识真的很厉害,我也无法免除在【知识】的规定外。”
“我有在好好地怀念你。”
何清捧着那朵雪滴花在风雪中回头,看见被狂风卷起的雪下露出本该被埋藏的、安然生长着的朵朵白花。
每一朵花都是创世主过去日夜间的寄语。
足足长满了雪原的两千一百万平方公里,如今终于重见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