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寒杉看着自己沾满了血迹的手,他像是一个被程序操控的机器,医德这两个字迫使他,牢牢地压在他的头上,那身白大褂变得极其讽刺,他连自己的爱人都救不了。
“寒杉,你去陪着小朋友,这个人这边,交给我就好,信你师哥。”接到护士电话连忙赶过来的沈玖慌忙中换上衣服,“去吧,别给自己留下遗憾。这人的情况,我见过,去吧。”
应寒杉到了手术室,嘀嘀嘀的仪器声听的他心慌,他看着面前的人面色苍白的躺在手术床上,无影灯照得他眼睛生疼,姒银竹的伤很严重,而且这一世的银竹身体本就算不得多好,之前接触的时候,他原以为是上一世病弱导致的结果。
这一世,他本想带着姒银竹好好调养,他想让他的少年健健康康,平安长大,但好像带给他最大伤害的就是自己。
前世今生,他医者的身份,却始终救不了自己的爱人。
“不好,病人失血过多。”
“杨医生,患者心率已经消失——”
“嘀——嘀——嘀——”
应寒杉看着笔直的心电图,那根直线像是一根针狠狠的刺进他的心口,痛的无法呼吸,他在这一瞬间痛恨自己,为什么会是一个医生,他痛恨自己那天为什么要去跟姒银竹搭话,明明上一世就是不好的结局,他却依然不相信,想要靠这一世来扭转乾坤。
事实证明无论如何都是错的。
他错了。
他弄丢了自己两世的爱人。
“应医生,应医生——”
应寒杉再次醒来是在自己的办公室,他看着自己留下的纸条上多了一行字,那是银竹的字迹,“好,那这次出去,我给应医生准备了一个惊喜。”
应寒杉的眼角很快就红了,他的银竹,甚至给他准备了惊喜,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替自己挡下那一刀呢?
应寒杉洗了把脸,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浓重的黑眼圈,加上因为哭而肿起来的眼睛,凌乱不堪的头发,皱皱巴巴的衣服,他像是一个行尸走肉。
医院因为这件事情给他放了假,没说什么时候回去,那名患者最后被他的师兄救了回来,他说是因为疾病恶化而家里没钱觉得应寒杉说的手术方案花费过高而心有不满,但那是唯一的方法。
他当时已经在想和医院的相关部门联系说明其特殊情况,但患者精神状况因为疾病而受到影响,当时已经疯魔了,所以才发生了这件事。
“寒杉啊,听老师的,医院给你放假,你就好好休息,你这一段时间也太累了。”
周一那天早上六点,应寒杉就接到心外主任的电话,他很平静的接受了一切,随后挂了电话静静的坐在地上,靠着床边,芙蓉糕似乎也察觉他低落的情绪,跑到他的怀里。
芙蓉糕不明白他的主人为什么从满眼的笑意到红肿的眼皮,它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最近常来自己家里面玩的年轻男子不见了,它只能喵了一声,却只看见主人更加凶猛的泪水。
这学期结束了,应寒杉教的那门课也交给了其他老师负责,只是还需要他去转交一下资料,那天他穿了一件白色大衣,学校的同事听说这件事,安慰了几句,他们都还不知道姒银竹跟自己的关系,只当是个热心人或者亲属,传言就是这样。
那天太阳格外的毒,他从两个人熟悉的连廊走过,听到了几名学生在祈祷考试过关。
“真的很灵的,可以试试。”
“你但凡多学一点,也不至于在这祈祷你考试及格呀。”
“哎呀,别管了人家说心诚则灵。”
几个学生离开了,应寒杉也许了个愿,“希望自己能找回爱人。”
至于灵不灵验,应寒杉不在乎,这些天他本就跑遍了各大的寺庙,教堂,但凡能够许愿的地方,他都去过了。
他本来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更何况他是一名医生,但现在,医术救不了自己的爱人,他的毕生所学,他的毕生信念都救不了自己的爱人。
他爬过寺庙的上千级台阶,他也去过那挂满红绳的许愿树下刻字,然后把刻了他心愿的木牌扔在树上,他也来到教堂,听牧师给他讲课祷告,那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疯了。
但的确,他就是疯了。
如果他疯了,能够换回自己的爱人,他愿意。
那天晚上回去以后,他便萌生了一个想法,中国古代有一个很浪漫的事情——殉情,上一辈子他做到了,那这辈子他还可以坚持下去,是不是这样,就可以让他们再一次继续相遇。
当天晚上,鲜红的血流了满地,接着他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下一秒,他的脑袋一空,接着就出现在了白雪公主的世界里。
他看见钱似的小徒弟姒银竹从木屋外面走进来的那一刻,那张熟悉要俊美的面孔,让他心头一颤,他以为那是两个人前世后的第一次见面,原来是两世后自己在梦中的幻想。
既然做了如此美丽的一个梦,那么又为什么让他醒来?他的情况很快被他的研究生发现,正因如此,他们才把他从家里送到了医院,接下来的情况就是这样,他的梦醒了,他在ICU里又住了一个月,最后才又回到家里。
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依然是孑然一身,或许,这就是他一辈子的命运,那个美丽的梦,幸福的梦,终究只是泡沫。
应寒杉拒绝了其他人送他的请求,他一个人走了回去,他先是去了一趟学校,带两人相识的长廊那里坐了一会儿,原本还是嫩芽的树叶现在已经亭亭如盖。
只是那座水塔还依然屹立在那里。
他最后还是走回家,或许,姒银竹也不想见他,或许没有自己,那人转世投胎,也会过得更好吧。
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他就听到了芙蓉糕的叫声,它好像很急促,推着他向卧室走。
应寒杉兴致缺缺,但架不住自家猫使劲儿,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他这一生最难以忘却的场面,完好无损的姒银竹坐在床上,对着他笑,手里还拎着那盏青色的花灯,跟他那身白色的西装格格不入。
“师父,我回来了,现在攒够聘礼娶我了吗?”
原来上天终究是眷顾他的,不管是哪路神佛,不管是什么缘故,只要他的小徒弟回来就好。
“早就攒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