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猜想。”白瑾忆望着那石像,眼前慢慢浮现出鬼司判的脸,且越发清晰。
赤水流淌,细微的流声响牵引着众人的思绪,让人忽略了在角落飘摇的残花。血色黯淡,却似屹立多年,轻易不肯低头。
“或许懆遣并没有死。而是在最后时刻,挪动了界石,于裂嵬重建鬼域。”
她的声音格外冷静,但这个猜想却连她也难以相信。
师尊的书房中藏有的书册不计其数,她记得有史轴记载,鬼界之首豢养鬼怪,吸食怨气,独据鬼域一方。
现在看来或许鬼司判,就是所谓的鬼界之首。
后来,后来的记载,便是仙魔大战后清除余孽。鬼司判陨落,已有五百年。
语毕,季若云接过话头:“被元婴修士围剿,不死,也活不久了。更何况那可是五百年前的事情……”
东华嬗也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
“如果真要重建,为什么会妖鬼横行?”
大家都看得清楚,懆遣所求的鬼域,并非眼前这模样。
白瑾忆微微抬头,看向石像的上首,道:“说不定……事与愿违。”
寂迟渊走近石像,端详了一会,侧头看向白瑾忆。话却是对大家说的。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少了什么?”
意有所指地扫了眼石像。
“他的银铃呢?” 东华嬗恍然,惊讶道。
父亲曾嘱托她必将物件归还。语重心长的叮嘱,定是重要的东西……一个猜想不可抑制地,隐隐地浮现。
心脏怦怦跳着,她抖着手从灵囊中取出了那只匣子,望了眼季若云。
这毕竟是两家家主共同托付之物。
季若云神情难得严肃,投去一个赞同的目光,点了点头。
旋即,她打开了封印。
久不见光的法器静静躺在匣子正中,长柄上有深浅的磨损。久经风霜的铃器静默着,拭去尘土,应该还能发出清脆的嗡鸣。只是一直在等它的主人。
“鬼司判懆遣第二法器,渡生铃。”
东华嬗捧着匣子,微微颤抖。
她竟将五百年前鬼司判的法器,一路从天都背到了鬼域。
任何一把五百年的法器,显露于世,都是要遭到劫夺的程度吧……她和季若云竟就这样大喇喇地背了一路。
想到老爹和季叔叔“不怀好意”的微笑和赞许的目光,她嘴角一抽。
“现在该怎么办?” 她压下情绪,问大家。
看到渡生铃,白瑾忆眼前骤亮。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既然如此,那便唤醒他。”
……
被赤水点染过的渡生铃似是感受到故主的气息,兴奋地颤动着,发出阵阵音波。
东华嬗咬唇,猛地甩动手腕,以灵力引导音波向石像处传去。
白瑾忆在她身后闭目,见石像岿然不动,正打算给她运气。
此时,传来一声裂响。
层层玄黑岩土脱落,露出半截惨白尸身,黑红长袍早已褪色,唯独那柄飞剑,威严如初。
一瞬间,赤水凝结不动,长铃疯狂作响,寒气逼人。
“是你唤醒了本座?”
沉沉低语自头顶传来,东华嬗手抖得更厉害了。并非害怕,只是这人身上太冷,一字一句仿佛带着冰碴。
“我名东华嬗,奉家主之命,归还司判旧物。” 她勉强抬头。
“东华……东华铮的女儿?”
懆遣的眼眸狭长,缓慢开口。有着与这个时代不符的口音。并未叫人不适,反而是对久违古老的熟悉感。
不等她回答,懆遣环视周围。有种在家里刚醒,睁眼就见陌生人闯入的表情。
扫过一季若云,他的目光停在白瑾忆身上,目光一凝。
好熟悉的一张脸……
见他看着自己,白瑾忆行了礼,解释道:“行舟裂嵬河,偶然坠落方到此处,无意冒犯。”
懆遣扶额。正回忆着,被她这样一打岔,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睡了五百年,脑子还没醒似的。
“带吾出去看看吧。” 懆遣的噪声低沉而嘶冷。飘入众人耳中。
用渡生铃引路,懆遣才得以行动。映入他眼前的,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鬼群。
漫无目的地走着,每到一处,他便顿足一处。
“吾曾妄想,于此重建鬼域。” 地底无风,四周唯余鬼哭与厮斗。懆遣的嘶声,反而十分清晰。
一时无人应答。东华嬗有些忧心,与季若云匆匆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