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思用力拖拽着门把手,好让手里冰凉的金属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他忍耐着喉咙里属于工业革命后的痒意,用余光细细打量着这眼前古怪的街道上——步履匆匆的时尚女郎和宽敞的柏油路。
即使脑袋还像刚刚被狠狠敲了一棍似的昏昏沉沉,阿不思也不得不承认超出自己预料的意外发生了。
1894年,英国,沃土原。
阿不思走在田垅上。
这里常年阴暗潮湿布满霉菌,今天却少见得充斥着和煦的阳光,道路两侧的小麦沐浴在这样的光线中舒展枝叶。
英国的小麦秋天播种,冬天生长,而处在南部偏西一些的沃土原更是成熟得再晚一些,到了八月里田间的小麦才被迎着热气的懒汉割得一茬又一茬,倒伏的秸秆堆在地里,成了年轻男孩玩闹的乐园。
沃土原是巫师与麻瓜混居的平原,这里和平又肥沃的土地让所有人都活得舒服又滋润。虽然四年前三个年轻男孩被流窜进入村庄的疯子袭击了,但在第二天早上,这个意外得了疯病的长胡子男人就被效率陡然增加的英国卫兵部队*宣布缉拿归案,让这片乡下地方又宁静起来。
不幸的是,阿不思·邓不利多在一夜之间成了受人敌视的“杀人犯的儿子”。
哈,虽然只有魔法界知道。
但这就足够了。
托魔法部的福,袭击者的面容在麻瓜眼中已经变成了,高达七英尺、长满落腮胡,眼睛在夜间发光的半巨人,任谁也不能和四年前突然搬走的邓不利多一家关联在一起。
而四年时间,也足够阿不思在霍格沃茨的培养下舒展身躯,成长到让过去的邻居认不出来的模样。
他拉下高顶礼帽挡住了半张脸颊,高挑的身形撑起了十九世纪最流行的蓝色细羊毛双排扣礼服,里面用经典的白色亚麻衬衫搭配,踩着乡村绅士必备的高筒靴和鹿皮马裤。
这身打扮很是古怪,即使是追求风度的贵族也不会在夏天的中旬或末尾穿着这身炎热的搭配走在地里,更何况在封闭的所多玛*村庄,一个成年贵族总比乱跑的小孩更惹人注意的多。
但据他观察,在魔法部那群人眼里,这样的打扮才是普通的、麻瓜的。
被这些村民当成疯子,也远好于傲罗远远看见他而来上一计昏昏倒地,或者接下来被蜂拥而来的预言家日报再次投射在报纸首页——“揭秘:又一个凶手!邓布利多——疯狂的黑巫师家族”。
阿不思用力摩挲了一下塞在口袋里的羊皮纸信封,上面凹凸不平的复杂花纹让他耳膜开始鼓痛起来。
他攥紧这封来自顶级变形术期刊的邀约,朝着沃土原深处走去。
阿不思在魔法上很有天赋。正如他期望的那样,变形术教授很快就将他在论文中描述的一些奇思妙想分享给了《今日变形术》的主编——甘普先生,而甘普也很乐意空出一个版面给霍格沃茨的优秀学生发表的机会。
可惜暑假的霍格沃茨并不对外开放,因此他决定来邓不利多故宅碰碰运气,也许能给他的论文增色。当时匆忙的搬家让这里还漏掉不少藏品。
绕过大半个村庄后,阿不思握着门钥匙有些忐忑地站在邓布利多庄园前。
魔法部在去年就已经已经将人手撤离了这里,在珀西瓦尔·邓布利多逃出阿兹卡班之前,这片捞不出更多油水的地方已经被他们持续地遗忘在了记忆的角落。
阿不思吹走门锁上的灰尘,掏出口袋里被牢牢攥着的黄铜钥匙,它已经被体温暖得发烫。
谁能想到被魔法部百般寻找的密室就刻在大门上?
他深吸一口气,克制着心脏在胸膛里砰砰乱跳,用发颤的手尽量平稳地将它——这把连锁门钥匙塞进凤凰盘旋的钥匙孔里。
咔——
在锁芯转动发出的轻微机械声后,钥匙有韵律地朝右跳动直到卡死。
对阿不思来说,瞒着母亲和弟弟妹妹从策划到实施的这段时间,都比不上这一刻带给他的心神动荡。他抿住嘴,但又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飘忽又愉快的微笑,直到从手蔓延全身的挤压感传来。
门钥匙划过空间,吸引力像钩子一样扯动肚脐眼,这种空气中布满酒精的感觉让他深呼吸几口后又迅速屏住呼吸。他狠狠用用舌尖抵住牙齿,手里紧紧攥住游鱼一样滑溜溜想要溜走的门钥匙,抵挡快要从胃部涌上来的呕吐感。
呕——
不愧是最不受欢迎的交通工具第一名。
虽然在停下来后这股盘旋着的呕吐感很快就消失了,但残留下的酸胀还是让阿不思不得不靠着门墙深深地大喘气了几次。
即使英国的魔法部已经为巫师们不辞辛苦地效劳了百年,但不少发际了的巫师还会在家里准备数把门钥匙以防后患,还会配套一片被悄悄藏起来的安全屋。
而邓布利多的祖辈更是智慧地将门钥匙拆开,变成了一组黄铜钥匙和门锁。
阿不思屏住呼吸,挥手驱散了眼前扑面而来的灰尘,朝里面看去。
门钥匙的另一边是一个狭小的地窖,里面是一座两人高的书柜,旁边低矮木柜上放着的一小袋用龙皮包裹的古制加隆。这里比起他按照族谱里密语记录的仓库,更像是什么人临时的书房。
他有些沮丧地收起门钥匙,蛇纹样的黄铜道具紧紧贴着信封。
在刚刚推门时透过狭窄“水管”的惊鸿一瞥中,他已经确认魔法部将老宅搜刮得干干净净,珐琅花瓶、雕花的座钟都只剩下光秃秃的底座,所有能被搬走的大件都被勤劳地傲罗抬走迎接下一个主人,更何论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