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农家回到据点后白瑶的日子跟之前有了点不同,但不多。
盖聂似乎忘了她恢复内力,从不给她布置任务,白瑶在楼兰一路恢复,加之农家之行舒展开筋骨,恢复得也算七七八八,如今布局正关键,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或许她另有大用?
白瑶在议事堂嗑着瓜子,每日用心蹲守可能会出现的盖聂,好一个守株待兔,还真让她等到了。
据点中人员稀薄,但若要管理如此松散却有序的临时组织,一定会有一个专记要事的账本。
谁人去何处为何事,几日去返都要一一记录。
一来控制人手做最优调度,二来案记人员往来,以防节外生枝。
这一点上,据点中都是与盖聂早年游历天下相识之人,倒不会完成了任务就四处闲逛落人口实,只是、再精密的计划,如果没有严格的规矩,都会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般,在细小之处露出马脚。
更何况应对的是西楚大军。
当盖聂怀揣账本出现在这几日常见白瑶的议事堂时,对上白瑶笑盈盈等候多时的杏眼,“阿瑶这几日从不讨要差事,原来是与我想到了一处。”
的确,账本如此关键,既需要记录之人极善捕捉细节,又须有保护账本的能力。放眼据点,能让盖聂信任至此的并不多,恐怕只有鬼谷相识知根知底的卫庄与白瑶二人。
白瑶接过盖聂手里的账本,“不过是想学学田忌前辈,物尽其用罢了。”
盖聂将记簿之事给她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据点,对她的生活倒也没什么影响,毕竟能因盖聂为人感召相聚于此之人,对于盖聂的决定,多半不会有所质疑。
即使在现在,天下第一的剑客,在他们心目中依旧只有盖聂一人。
即便嬴政立了所谓“新剑圣”,即便传说在机关城鬼谷之战时盖聂惜败卫庄,但在他们看来,唯有侠之大者,方得剑圣之名。
能这样想的人多半寡言躬行,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比如盗跖,就是少部分心怀天下的话痨侠客。
特别是最近总是跟白凤搭伙出紧急任务或是送急报,白瑶每次见他总少不了揶揄他蹭人家的凤凰来来回回,真是好不快活。
“那只脾气大的鸟哪好?每次从上头下来都一身灰,见蓉姑娘前,本盗王之王还得先沐浴更衣...”盗跖晃着脑袋话茬正要聊开,白瑶就推着他往出走了。
“哎哎哎别啊小白,我还没汇报任务呢~”
白瑶恨不得把他揉圆了丢出去,说不定还能飞远点,“刚刚白凤已经把简报给我放桌子上了,没看到后面的人已经排上队了吗,心怀天下的盗王之王?”
盗跖还想耍嘴上功夫,“哪有人啊?诶、不是...哪来这么多人啊!”
白瑶原本只是搪塞他的,她从盗跖身后漏出个头,平日里见不到几个人的据点居然排上了长队!
一掌送给盗王之王,白瑶就钻回屋里研墨了。
盗跖被一股温润澎湃的力道送出去好远,他摸了摸后背,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前任巨子邀他入墨家时,为他传功所致。
回过头,后面的人已经在给白瑶汇报了。
盗王之王摸不着头脑,这据点里成天冒不出个人影,哪来的这么多人?
一面腹诽着一面往外走,盗王之王一眯眼,远处那是...
白凤和卫庄?
难怪都上赶着来点卯...盗跖看了眼卫庄,又回头看了看正笑着同来者记录的白瑶,这两个人...
害,大概是他搞错了。
白凤远远地看了他一眼,朝卫庄点了下头就飞身离开了。盗跖顺着白凤离开的方向步追了出去,谁让他下个活也得搭那破鸟呢?
没有小跖那种刻意磨时间的,很快议事堂外的队伍就消失了。
白瑶放下笔,从这几日任务部署不难看出下一步计划指向荥阳。
从去年到现在,据点数十人都在为荥阳之围奔走。要对付坐拥数十万大军的西楚,几十个江湖人能拿出的武器,便是奔走四方结成的一张大网。
西楚军力强盛,却时有肱骨之臣暴毙,先是与墨家交好的项梁,再是请楚巫出山的范增。原先据点里那位年轻的墨家巨子也为西楚从阴阳家拿走过苍龙七宿,如今也早已不在军中。
这下西楚几乎成了与江湖隔着天堑遥遥相望的孤军,军队的人数再多,亦不及似牛毛又似汪洋的江湖人。
从农家的状况来看,他们与西楚也绝非合作关系,那可是数万通晓地泽大阵的农家弟子,放在田言手中沉寂数年,此时此刻似乎就是期待已久出鞘之时。
虽然不确定那位年轻的侠魁要做什么,但白瑶确信,她定会做出超乎预期的决策。
农家并未随汉军起义,说明侠魁并不授意农家过多涉局,但如今楚汉之争,毫厘之差可能决定未来百代光阴的历史车辙。
如此时刻,白瑶相信田言不会按兵不动。
既然吸纳罗网,就意味着农家不会再如大泽乡起义般行动,这股蛰伏已久的力量是否有削山断水之力,着实令人期待。
一阵细微的风声入耳,白瑶收起念想打开账簿,抬腕研墨入笔,“入什么帐?”
“汉军辎重。”
“卫庄?”白瑶有点惊讶地放下笔,看着去农家前刚讨论过的荥阳粮草测算,眨了眨眼。
她抬手以内力拂上屋门,门扉关严,白瑶坐到卫庄身侧,“最近事可真多,你我明明都在据点,却也见不上几面呢?”脑袋不客气地搭在流沙主人宽阔的肩头,不解气地狠狠蹭了几下。
自从接了这个活儿,白瑶干脆在议事堂支了个摊子,晚上都不用回屋了,直接在议事堂打地铺调息修炼。最近据点人员零散,这议事堂几乎成她的住处了。
难得四下无人,白瑶抽走卫庄手里的竹简转而放了杯茶,“多事之秋,聂哥哥与你该有更要紧的事做,或许这也说明,需要我们劳心的事终于要开始减少了。”
卫庄扫了眼她口中的地铺,白瑶似乎觉察到他的心思,立刻摆了摆手,“铺是有些单薄,但我都是在那个垫子上打坐的。”
卫庄顺着她的眼神,看到地铺边还有个厚实的圆垫才收回目光。
“是我闲来做的,”白瑶在簿记上随便记了记,让卫庄的行为合理后,满意的吹干笔墨,“晚上人少的时候,阿玄就偷偷进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