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水寒剑客一改归来时的风尘仆仆,一袭白衣而来。雪女似有感应地回眸,朝剑客眼里无声的询问抱歉一笑,往日小高的吃食都是她带回去,今日喝开了,她难得耽搁。
见高渐离过来,白瑶立刻从人雪女边上站起来,坐到对面端木蓉的边上。不过一些早年的习性,人走不留杯,她把那杯一口没沾的酒盏也一起端了过来。
端木蓉瞥见她端着酒杯,从她手里抽出来,换成一杯白水。
白瑶微微一笑,似乎她的信誉在镜湖医仙这儿格外糟糕。
她看着手中的水,不过这种感觉...也还不错。
小跖不知道从哪抱了个大酒坛子来,天明大着舌头吆喝着接着喝,高月靠在雪女肩上笑得两靥生霞。
门口传来一声雄壮的“诶呦!都喝上了”,众人回头一看,大铁锤迎着风雪从北归,有了这位酒蒙子加入,一场小酒,盛况至一场压岁酒宴。
论劝是劝不动这群人的,特别是喝醉的盗跖天明和正要开荤的大铁锤。
深夜,白瑶蹑手蹑脚地溜回院子,一眼望进去,屋里灯火都熄了。
诚然卫庄有彻夜打坐的习惯,但跟她一块儿住的久了,屋头也开始早早熄灯,谍报公文更是日落前就会批完。
虽然知道他肯定没睡,白瑶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襟,咦、都是酒味儿。
盖聂特意给她一间带热泉眼的院子,屋后有一个竹栏围的沐浴处,方便她养伤期间随时清洁身子。
但随着天气转凉,白瑶一贯去公共的,也有些日子没用过它了。
可...她看着黑黢黢的屋里,做了个勇敢的决定。
“吱哑”
白瑶迎着寒风,利落地抖落一层层衣裳,而后迅速一头扎进泉里。
寒冬腊月,即便是温泉午夜易不暖和,她以最快速度洗好头,搓了搓皂角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她举起木盆热水迎头泼下。
她正要出去,忽然悲惨地才发现...自己忘了拿换洗衣服。
是啊,因为完全没进屋。
一阵寒风吹来,白瑶站在池边,光溜溜地结实地打了个哆嗦。
又一阵妖风,勇猛但后悔的女侠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于是她一咬牙,心一横。
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总不惜与虎谋皮。
白瑶将一身酒味的衣服丢在衣篓里,脚踩池边的木屐一路朝生着暖炉的屋子横冲直撞。
结果这头横冲直撞的小兽方一撞开门,就结结实实地扎进一面被子里。
她只一愣的工夫,就被两只大手被迅捷地隔着被子裹好,粗中有细地把她那未干的头露在外面。
木屐脱落在门外,屋门严丝合缝地关好。
白瑶被裹成一团放在榻上,身后传来一声不大的叹息,接着温暖的内力顺着发梢慢慢传到头皮,而后顺着肌肤一路而下。
“呼...”
白瑶感觉自己身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然后就是暖呼呼的。
不得不说内力磅礴的时候生活质量更高,没一小会儿卫庄就帮她把湿漉漉的头发烘干。
她被裹成团子,手脚并用地转了个面,黑暗里卫庄眼里的两点眸光仿佛照亮二人之间,明明漆黑的屋子,她却看得见卫庄的表情。
被团有点要散开的趋势,卫庄手疾眼快地往她手里递上亵衣裤,白瑶揉揉鼻子,趁他转身将火盆弄得熄些麻溜地穿好衣裤。
待卫庄转头回来,她已经乖巧地躺在榻上,轻轻拍拍身旁的褥。
卫庄侧躺着,白瑶把被子匀给他大半,自己也凑了过来,手指玩弄着干爽的发尾,“晚上怎么不吃?现在饿不饿,嗯?”
卫庄呼吸方缓,白瑶却伸出手指,隔着亵衣戳了戳他的胸口,“不许装睡。”
戳完意外地发现胸口的肌肉放松时居然那么好摸,不是那种硬硬的,但也跟她身上摸起来的感觉不同。
二话不说地,揩油天才小白女侠委屈巴巴地说着:“诶呦,我的手好冷啊...”
一边强取豪夺地把两只罪恶滔天的纤纤小手顺着卫庄亵衣的衣襟伸进去。
伸是伸进去了,但是还没展开摸索,两只手腕就被整整齐齐地“扭送归案”。
她不明所以地对着卫庄扎了眨眼,卫庄看了她片刻只回道:“不许装傻。”
“噗...”白瑶笑弯了腰,考虑到已经是深夜,她深深呼吸了几口调整心神,复又笑着看了眼卫庄不松的手。
她凑近卫庄的眉眼,一字一顿道:“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卫庄大人。”
“砰——”
外面突然响起巨大的爆裂声,白瑶腾地坐起来,卫庄也撑起身子。
看着窗缝溢入的彩色流光,白瑶心有余悸地顺了顺气,不过随即想到什么立刻破口大骂,“天明这小兔崽子,明晚才该放烟花!”
差点忘了,刚才散席的时候天明拉着盗跖俩人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好在只有一声,应该是被谁拦下了。
白瑶躺了回去,却有些睡不着。
据点附近只有那一座小城,她安排了人手布控,不会传出对据点不利的消息。
她看着边上老神在在开始养神的卫庄,果然有武功傍身至少就有独善其身的底气,“应该到子时了。”
“嗯。”卫庄闭着眼应了声。
农历三十,过了今天,这兵荒马乱的一年就会结束了。
白瑶仰面朝天,思绪开始漫延,这一年她过的还算安稳,多是托了卫庄的福。
从骊山重伤开始,她学着像不会武功的人一样活着,后来跟卫庄四处迁徙,有个看起来不好惹的人在身边,确实少了许多麻烦。
可乱世如火如荼,天下弱者众多,人人得以庇护才是太平之道。
她看向卫庄轻声道:“...卫庄,我想好新年愿望了。”
卫庄是从不许愿的,云梦那时起便是。即便盖聂,岁末被阿瑶拉着也会一起许了,虽不出百姓少难、天下安定的泛泛宏愿,但卫庄对此,总是冷眼旁观的。
她也不指望卫庄回什么,说完之后就心满意足地合上眼,开始酝酿睡意。
一片黑暗中,卫庄徐徐抬眸,这大半年相处下来,只有他们的时候,她的心思总是写在脸上。
你开始许盖聂那样的愿望了。
卫庄看着沉入睡意的人,被盖的只露一张脸在外头,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红扑扑的脸颊,他轻手将她捂着的被往下掖了点。
不过,这样也总比那满脸泪痕的睡相好些。
卫庄枕臂看着空荡荡的天蓬,她与盖聂的想法若想实施...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毫无睡相地歪到他的肩上,拂散了刚刚凝在鹰灰色眸底的漩涡。
卫庄侧目看了那乌黑的发顶几眼,不着痕迹地浅蹙了下眉后合上眼,无声将头枕得离那颗睡意正酣的脑袋更近了些。
...偶尔也不需要今日事今日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