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六魂恐咒,卫庄玩味的神色戛然而止。
这个名字是流沙的噩梦,韩非当初据闻,在牢中就是中了一种奇怪的咒术,而其据描述,与阴阳家阴脉八咒中的六魂咒极像,可惜一直没有证据证明。
而现在,及韩国公子之后,这样的咒印,又出现在了燕国王都,又一个权力中心。
“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白瑶收了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燕国太子从秦地逃回,据说是一个叫绯烟的女子从旁协助,而这个绯烟,就是现在的燕太子妃。我查过整个太子府的底细,唯独查不出关于这个女人的消息。”
“你有什么凭据,认为阴阳家人就在太子府中?”
“这是巨子的情报,绝对万无一失。”
“说下去。”
白瑶喝了口茶,“我们原本以为,阴阳家的目标是太子,是知晓了...对嬴政不利的计划。”
“你是指那个愚蠢的刺秦计划?”卫庄挑眉。
情报走露了。
“是,但计划还未成型。”她说。
卫庄眯眼,轻轻摇着茶杯,“看来,是你们墨家不同意这个计划。”
白瑶点头,他接着说道:“你是怀疑,阴阳家绯烟会对六指黑侠出手?”
六指黑侠是巨子名号,她道:“这是最坏的打算,前提是绯烟确实深爱着燕丹。”
“阴阳家人没有心,更没有你说的这种东西。”
白瑶轻轻叹了口气,“我也希望我的想法是多余的,但倘若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怕...”
“你怕即便你告诉六指,他非但不会逃命,反而从容赴死。”
“...嗯,”白瑶没料到卫庄对巨子秉性竟猜的这么准,“所以想问问你,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做?”
一双墨色氤氲的眼可怜巴巴地瞅着卫庄。
卫庄盯着她,手中茶杯放在案上,“告诉我一个必须管这件事的理由。”
哈?这个话题不是刚刚走过一遍了么?
白瑶揪起小脸,这厮怎么坐地起价,她哪里还有别的资格让流沙之主插手...
卫庄倒是不急,一边婆娑着扳指一边等。
他极少用“等”这个字,但面对这个某些方面迟钝得要命的家伙,堂堂流沙之主居然从中生出几分兴致。
卫庄一向讨厌自己的把柄抓在别人手里,但“别人”的脑子就是转不过来那个弯。他并非不通情理,鬼谷解咒和玄翦之围,他还欠了她两个不小的人情没还清。
不过看来,某人是只记得他把她顺手从血衣堡捞出来那一次,心里还愧疚地支支吾吾着。
...蠢。
若非如此,一封语焉不详的书信凭什么让流沙之主千里赴约。
“墨家门下弟子遍布六国,六指黑侠能凭一己之力支撑整个墨家,自然有相当的手段。”卫庄摆弄着扳指,“有些事连你都想得到,他会毫无察觉?”
白瑶一想,卫庄说得不无道理。
虽说巨子口口声声说让她涉险,但这两次的任务都毫无危险可言,显然都摸清了她的手段。
“那、那你的意思是,我去直接问巨子,好过在这里苦恼?”她红着脸问。
“不然呢?”对方瞥了她一眼,拎起她之前准备好的糕点盒,起身准备离开。
白瑶眨了眨眼,完了完了,大老远找卫庄过来,结果竟然就一句话的事...
卫庄肯定要生她的气,谁叫他那么小气呢!
白姑娘心里酸唧唧地不是滋味儿,回过身来抬起头再一看时,对面哪还有卫庄的影子?
她起身从雅间跑出去,只看见玄色大麾在走廊尽头转了个弯,连忙喊道:“夜里风雪大,明日再赶路吧!”
回应她的只有留在雅间中的淡漠檀香,茶已经冷了。
次日,她同巨子说了心中顾虑,巨子拍了拍她的肩,说他早有决断。果然如卫庄所说,她点头称是。
原来天地之间如此多的奇人,她下山后一直留在韩国,倒是自己见识浅薄了。
一个燕国游侠都如此有城府,跟莫要说秦楚大国!
难怪韩国多年孱弱,白瑶心说,连她一个十五岁姑娘家都能撑天,韩国确实也无人可用了。
这世间百态,她还远没有领悟,看来,加入墨家果然是择优之选。
“看来,有人替我解了你的心结。”六指笑道。
见白瑶一脸被看穿的窘迫,六指气定神闲地呷了口茶,“前几日小瑶姑娘总躲着在下,这、在下尚能觉察。”
白瑶搅着衣带,半晌才“嗯”了一声。
六指似乎不打算就这么被糊弄,他端详着白瑶,突然说:“可是找过卫庄了?”
“没!......找过。”
她下意识想否认,在巨子慈眉善目之间顿了顿,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承认了。
六指黑侠呵呵一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不是都...”
“巨子,夜深了我先回去了!”
六指再想说话,屋里就只剩下他老哥一个了,他悠悠地叹了口气,虽然经历了那么多,说到底,还是个及笄之年的小姑娘家啊。
白瑶回去的路上,怀中像揣了只小兔子,一直咚咚地上蹿下跳。
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也没有困意,白姑娘十六出头,第一回睡不着觉。
那之后六指黑侠十分有礼地绕过了这个话题,白瑶面上不说,心里实在是松了一大口气。
不是因为现在的流沙臭名昭著,她清楚卫庄,最直接的方法就最有效,流沙行事从不需仰他人鼻息。
卫庄的到来,不意味她的第二个任务结束。
同时介入的似乎不止流沙一股外力,卫庄走后很快,渔叔那边就再查不到任何消息。
这再次印证了她的想法,离开了韩国,夜幕的实力就很有限。
夜幕改制,已经势在必行。
那之后,似乎察觉到什么,六指黑侠立刻指示她远离蓟都待命。
也是在那之后的半年内,蓟都里死了两个在朝在野都相当有分量的人,一个是燕丹,另一个就是六指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