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行礼,“大将军,之前令公子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想着还未向将军问好,寿宴后听闻将军公务繁忙,一直不得空处理冗事,才今日与家兄一同登门。”
姬无夜点头,“大小姐喜欢就好。”
“令公子与我颇为投缘,听闻还在贵府禁足。白瑶无以为报,便想借家兄几分薄面,请问将军,是否要放一虎公子出来了?”
姬无夜心中暗喜,这丫头上道得很,他下的禁足令是做给外人做给王上看的,没个由头,难道因为那点小错禁他儿子几个月不成?
“哈哈哈哈,大小姐能与犬子投缘真是令姬某惭愧啊,罢了、既然大小姐开口,就把他放出来好了,”姬无夜大手一挥,“把一虎带来!”
“多谢将军。”阿瑶行礼。
姬无夜摆摆手,让人伺候上酒肉。白亦非不喜喧哗,还是老地方的雅座,留阿瑶与姬一虎在堂中。姬一虎那点酒量都在她心里,应付起来还算得心应手。姬无夜这卖给她个人情,也没打扰她。唯一不妥的便是卫公子那边了,但愿能急流勇退。
酒席过半,墨鸦来报,说卫庄已不在新郑城中。
“什么!”姬无夜一敲桌子,“不是让你们盯住,本将军是养了群酒囊饭桶啊?”
酒囊饭桶这个词今日出现的有些频繁,阿瑶差点没忍住手抖把酒洒出来,边上的姬一虎倒是在他爹发怒时瑟缩了一下。
姬无夜多年经营并非毫无脑子,立刻想到一个地方,“南阳那边来汇报了么?”
南阳原本是石上翡翠虎,翡翠山庄主人的地盘,被流沙接管后直接改名“紫兰山庄”,顿时淡雅脱俗了许多,显然是那位紫女姑娘的手笔。
墨鸦抱拳,“南阳并无急报,山庄...也并无异动。”
未待墨鸦退出去,一模与之相反,纯白的身影便出现在其身侧,来的是百鸟中与墨鸦起名的杀手——白凤。
“刚传来消息,卫庄清晨入宫,向王上请辞了。”
“请辞?”
白凤颔首,“据说是上交了新郑的新城防调动图,还将司隶之权暂授四公子手下韩千乘。”
姬无夜凝眉,“王上怎么说?”
白凤回,“王上允了,据说此次准他离开新政,便是去督察各地城防布置,还授予他更改之权。”
阿瑶闻言心中一松,不愧是卫公子,此法一箭双雕,借韩王制衡的意愿远离新政养精蓄锐,又将司隶之权建议暂时转交韩千乘牵制将军府。韩千乘是四公子义子,将军府断不敢再打司隶的主意。
既然戏看不上,大将军动怒看得多了也没意思,白亦非便带她回去了,将军府脂粉味太重,闻久了呛得慌。
“看来,这个山芋还算聪明,哥你说是不是?”回去的路上,阿瑶挤眉弄眼道。她现在不同以往了,有白亦非这个大靠山,被卫公子听见她也不怕。
白亦非挑眉,“听上去,你似乎对他颇为在意啊。”
“哪儿有?”阿瑶打着马虎眼,“流沙也好鬼谷也罢,能不与血衣堡为敌,可是利益多多,我自然是多关注些嘛!”
不过卫公子反应确实快,韩王寿宴不过半月,流沙巨变,他立刻就找好了自己的下一步落子。这一步切中要害,不仅让自己全身而退,还保住了朝中的局面,比起两年前离开鬼谷那时,确实精进了许多。
想来流沙聚散,放在如今韩国,做出“散”策的九公子确实是洞悉时局。夜幕要的是掌控,既然流沙聚不得,散入各处养精蓄锐,便是上上策。
可这样的人物送往秦国,美其名曰“使秦”,不过是九公子在自己父王的“质子”计策上顺水推舟,走得更有尊严些许。可惜了,这样的人物若是早生百年,韩国又何至于沦为七国之末?
眼光够毒辣,不愧是卫公子。
她心里的小九九盘了一番,顺便夸夸卫公子,就到了血衣堡。
“哥,我想拜托你件事...”
白亦非明白阿瑶要说什么,抬手打断她,淡血色的眸子里泛出点点猩红的光,“你还有别的选择。”
“我明白,”阿瑶毫不躲闪,“我不想躲在后面,如果连家都保护不了...那我的手也不配握剑。”
那之后连着数月,每晚戌时与子时之间都会有人潜入她的房间,或是闯入她的卧房杀她。开始几次因为心软,只挑断对方手筋,结果被不要命地反扑,她吃了不少苦头。
后来青锋长剑见血,进入她房间的刺客一个都没有活着出去过。
这些刺客自然不是血衣堡的士兵,全是白亦非多年来囚禁在地牢中的人。
这是她的建议,既给敌人机会,又能用来试剑。若是事成,他们便可恢复无罪之身离开血衣堡,这很公平。
试剑啊...三年前,她也是试剑石。现在或许还是,但至少她有更强的实力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而不仅仅,是为了别人而活。
她用沾了盐水的帕子轻轻擦拭着长剑上的血迹,脚边两具尸/体已经冷了。这是今晚的挑战者,都是一剑挑断手筋,随后毒针锁喉。
晚上不得休息,白天自然没精力闹腾。好几次那个匈奴少年带着好吃的过来找她时,她还窝在被窝里哼哼唧唧地不愿出去。
少年现在是血衣堡的常客,阿瑶吩咐过门卫,只要他不去不该去的地方,就别管。这人在新郑一待数月,怎么、还真要变成个中原人?
“你不想家么?”
少年剥桔子的手一顿,眼中有些阴霾,“...亲哥哥联做梦都想杀我,那种地方才不是家。”
阿瑶噤声,她好像捅了不得了的篓子...
“没事,我哥也总没事掐我脖子。”她伸手拍拍少年的肩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今日正神游天外,想着前几日与少年的对话,身后突然多了一股呼吸,阿瑶毫不犹豫地将惊鸿反手向身后刺去。
等快刺到身后人时,剑尖竟被用两指夹住了!
她立刻回身,抬眸发现竟是白亦非,这才收了剑静静看着他。
“为何没用飞针?”
“飞针淬毒用来锁喉最好,若是有这等实力的人,飞针伤不到他。”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她已经养成了这样一种状态,唯有在夜里保持绝对的理智,才能以防外一。
白亦非点了点头,在雕花木桌旁坐下来。
小姑娘近日消瘦了不少,杏目底下也生出了青黑的黑眼圈儿。好在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也不是寻常人家长大的姑娘,杀人与不杀人在她眼中,想来不是用来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也不是用来横梁一个人正义邪恶的标准。
九岁那年,青锋长剑第一次沾血。可在那之后,她似乎从未因为拔剑而后悔过。
乱世如此,想要活着,就要放弃所谓的冠冕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