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因为他醉了。
阿瑶收起对聂哥哥的花痴,此刻异常理智。在卫公子面前少说多做、保持距离才是正道,她可不敢想些有的没的。
烛火噼噼啪啪地烧着,两人相对无言,一个若有所思,一个努力吃东西。
“你喜欢盖聂?”
阿瑶并不太敢与卫公子对视,等等、此刻卫公子问她什么?
“喜...啊?!”卫公子竟然也好打听这种八卦?想不到啊。
“自然喜欢。”阿瑶一笑,“聂哥哥性子温和,为人正直善良,可比...可比寻常人强百倍。”
“可比我强了百倍,嗯?”卫庄一挑眉。
被戳中心里话的阿瑶肉眼可见的一抖,“怎么会...卫公子玉树临风又出身高贵,自然有不少家世显赫、才貌双全的姑娘倾慕于你...”
卫庄白了她一眼,伸手要寻新的酒坛,阿瑶心领神会地把聂哥哥手边剩下的半坛酒推了过去,一起推过去的还有两只没用上的酒盏的其中一个。
卫庄看着手边的酒盏定了定神,丢给她一个“还算懂事”的眼神,把佳酿倒进盏中,沉默不语。
对方不接茬,阿瑶多说无益,她嘴笨,有些话心里想得清楚,说到嘴边就变了意思。她从自己的珍藏蜜饯里拾掇了几种,拼成一盘递给卫庄。
等卫庄手中的半坛酒也见底,鹰灰双眸明显有些迷蒙,阿瑶才放松了些坐姿,“卫公子?”
卫庄不语,在阿瑶眼中俨然已经在与意志做最后的斗争。
她叫一声,卫庄不应,让他回去睡觉,卫公子又不肯。没办法,小姑娘只能边收拾桌子,便自顾自地哼起小曲儿。想起卫庄刚刚的话,她的心里话不小心说了出来。
“爱上聂哥哥的女子嘴硬心软,爱上卫公子的女子必执着炽烈。可惜,爱上以剑为生的男人,注定要遍体鳞伤。可怜哟...”
“那你呢?”
“...我呀,我最怕疼了...诶?”
谁问的?
一转头鬼谷传人都睡熟了,小姑娘摸了摸脑袋,许是自己听错了罢。
临走前关好门窗,她给卫庄也披了件衣裳,第一次碰触卫公子她才发觉,原来他的衣襟之间有股若隐若现的檀香味,还挺好闻的。
第二日清晨,两位鬼谷传人顶着翘着奇怪弧度的秀发一身酒气地相顾无言,都是后话了。
时间过得飞快,除夕过后几阵料峭春寒未过,枝头新叶抽出,俨然已经不知不觉间到了盛夏。盛夏已至,距离纵横出谷也就不远了。
“哎...”
阿玄拱在小姑娘怀中,听着她今日不知第几次叹气,轻轻叫了一声。这一声才把阿瑶拉回现实,她揉了揉玄虎的两腮之下,玄虎立刻满足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呜咽。
可惜时光飞逝,不是她几声叹气挽回的了。纵横出谷转眼之间,就近在咫尺了。
“阿瑶,这是?”
盖聂的纵捭居中传出了疑惑的声音,看着小姑娘手中之物,盖聂不解。
阿瑶挠了挠脸颊,“这是阿瑶做的,想着聂哥哥爱束发脑后,就做了条发带出来。”
盖聂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月白暗纹发带便系在脑后,原来那条深蓝的粗布发带便被阿瑶要了去,笑嘻嘻地说是交换。
阿瑶不是空手来的,今日聂哥哥出谷,她自然不仅仅带了条发带饯行,一旁的石桌上摆满了好吃的。她清楚聂哥哥的性子,都是她自己晾的小东西,每样都给他装了些路上吃,自己还特地控制了甜度,是聂哥哥的口味。
送别最怕多言,阿瑶一言不发地送盖聂除了山门。
盖聂临行前说他要去秦国,阿瑶笑道,等我出山时去秦国游历的话,一定要去找聂哥哥。袖中想要拉勾的手攥了几次也没伸出来,等盖聂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她才转身回谷。
聂哥哥走了,她的心也静了。
说来也怪,聂哥哥那么寡言少语的人,平日里在身边时,她竟能常常因挂念心生诸事。
现下鬼谷中没人愿意听她啰嗦了,她也不愿再开口说那些平平无奇的小事出来丢人现眼。
傍晚时,她自觉地送晚膳到卫庄的横阖院,清楚对方不爱与人共食,如今聂哥哥走了,她更没有理由让卫公子去厨房外头那种烟火气重的地方用饭。
“卫公子也要走了,我刚去送了聂哥哥,赠了他些蜜饯零嘴,公子若是不嫌弃,我也备了一份给你,路上可以解解闷儿?”
卫庄看了她一眼,“随意。”
阿瑶点点头,转身正欲出去,却被人叫住了。
她转过身,等待卫公子的下文。
“师哥要去咸阳投靠嬴政,担心就跟去,免得在这臭着一张脸。”
阿瑶清楚她现在脸色不佳,卫公子的话平日里就是她的戒规律令,可今日自己着实没心情。
“卫公子多虑了,聂哥哥出谷我固然不舍,但还拎得清我与鬼谷传人间的差距,行事必不逾矩,这是阿瑶的原则,也是对先生的承诺。”
“师傅?”卫庄倒没想师傅竟会约束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既然师傅有言在先,这件事我便不再问。”
不过,师傅他老人家在意,恰恰能说明小丫头的不同之处。她的身世一定很有趣,若非今日偶然得知,师傅瞒着他与师哥三年的良苦用心怕是永不见天日了。
听说卫公子不再过问,阿瑶偷偷喘了口气,放好了东西转头离开了。
三日后,卫庄出谷。
静室。
“先生,盖聂与卫庄都已下山,先生若无其他指示,阿瑶便启动奇门遁甲封山了。”阿瑶伏在堂前行礼,等待先生指令。
鬼谷子点头,“明年此时,你也出山罢。”
阿瑶伏在下面悄悄挑眉,明年?不是及笄前不得出山么?
“封山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