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之外的剑气杀意,随着魏庸的出现立刻汇集到屋舍前。
阿瑶抱臂观望,感应到纵横的气息在迅速靠近,便悄悄从后门掩饰身形躲在竹筐里,趁着无情丝剑阵未成形,迅速地“滚”远了。
见院中魏庸,盖聂剑眉一挑,看来魏庸果真留有后手。
先前他请阿瑶暗自潜入悄悄保护,帮她躲过罗网耳目,安插在魏庸身边,前两度与玄翦交手,她都寸步不离地守着魏庸,以防罗网刺杀。
而今日形势尚不明朗,魏庸最该躲到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而不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乱局中央。只有一种可能,魏庸的背后,还有靠山。
“好可怕的剑气...”
阿瑶从竹筐里探出头来,趁乱跑到了村东候着,先生还有任务需要她收尾。
约莫过去一柱香的工夫,村中剑气息了,阿瑶躲在暗处,终于等到了残垣断壁中,沾满血腥气的灰衣剑客拄着黑剑从刚刚那条路上走了出来。
是玄翦!
阿瑶放轻吐纳,果然如先生所料。
她缓缓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极小的陶瓶,将自己的血滴了进去。然后迅速朝玄翦方向,用莲枝当管吹去一阵迷烟。
玄翦何等高手,若非如此生死垂危,他怎会觉察不到自己的动向?
等玄翦陷入昏厥,阿瑶立刻跑过去,将小陶瓶打开塞子放在男人的一处伤口处。一股黑烟似的东西顺着血肉钻了进去,阿瑶不敢逗留,立刻按照原计划撤离到与纵横约定的地方等待他二人。
很快,远远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出现在视线中,阿瑶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手脚麻利。他二人都受了伤,阿瑶拿出两份早已准备好的疮药递过,无情剑阵无毒,他们多受了皮肉伤,未伤及经脉。
盖聂接过,递给卫庄,阿瑶在前驱车,纵横在后包扎,平安归谷。
“抉择不重生死,不论对错,你们还没有领悟。
对错的标准是相对的,善恶促使你们杀魏庸,而天下苍生却要你们救他。”
阿瑶坐在堂外,双腿荡在下面听着堂中鬼谷先生的教诲。
“做为一个人,魏庸确实是个人品卑劣道德败坏的臣子,可他、也同时是秦军侵略六国的支点。
善与恶的标准一直在变,魏庸如今是平衡战局的支点,却未必一直会是。”
“师傅的意思是,魏庸为了自保,早就投靠了罗网?”盖聂问。
鬼谷子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此次的修行究竟有何意义?”卫庄道。
“为什么你们认为,一道题目的背后一定会有答案?寻求答案,就意味着让他人来帮你做选择。
为了获得老师的赞赏而寻求答案,那么老师的高度就限制了你们的眼界。
为了获得世人认可而寻求的答案,那么世人就会在你们身边建起高墙。寻求答案,能重复先辈的正确,却...”
“始终无法走出一条新路。”
“也无法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纵横相视,答案跃然纸上。
“未解的谜团遍布乱世,我们的鬼谷之道,就是为了给世人创造答案。这次你们学到了什么,我希望你们告诉我。”
鬼谷子端坐堂中,将本次总结留给年轻的纵横。
盖聂沉思,“抉择的本身并没有对错,每一种抉择都会面临一个结果,我们要明白的是,每一个抉择背后将会产生的结果。”
卫庄微微一笑,“既然答案并不重要,那么就由我们来为世人定义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鬼谷子捋着长须点头,“嗯,这堂课到此为止,你们退下吧。”
阿瑶荡着小腿,听先生放课,立刻收回散漫相跳起来老老实实地站在堂前。等盖聂与卫庄擦身而过后,才缓缓入室。
“先生。”
“都听见了,你认为他们二人谁会是未来的鬼谷主人?”鬼谷子闭目养神,悠悠问道。
阿瑶想了想,“此次魏家庄之行,他二人虽各有决断,但盖聂易被善恶所扰,而卫庄则稍显急躁。各有所缺,他二人的眼界与判断比起先生,还差了不止一点。”
鬼谷子点头,“此次你及时飞鸽传书,并未搅入他们的考验,这很好。”
“不敢。”阿瑶颔首,不敢当这句赞扬,这是一年前她与先生的约定,涉局而不乱局。
“让你做的事,都办好了?”
“是,玄翦体内已经留下鬼谷玄寂,他的位置,阿瑶能感应到。”
鬼谷玄寂,是鬼谷派特有的蛊虫。不同于南疆蜀山的蛊术,玄寂之效,仅在于报告中蛊者的位置,既无伤害之能,也没增益之效。
玄寂为鬼谷派所创,是方便弟子清楚对手的动向。原本是给刚刚学成出谷的纵横传人,用来记录对手的位置以求先人一步的。不过这种手段太低级,百年前就被历任鬼谷子淘汰了。
鬼谷子抬眼看了看她,“取你的血喂养玄寂放入玄翦体内,可知为何?”
阿瑶猜测,“玄寂蛊是鬼谷之物,靠食人血缔结契约,种在他人体内运功不为所查,却可知其动向。先生可是担忧罗网?”
鬼谷子虽未置可否,但阿瑶明白了。罗网天子一等,对于如今纵横太过危险,此次魏家庄一战,鬼谷与罗网遭遇,并不是一个结束,而是噩梦的开始。
先生此举,是希望自己及时感应,去信先生以保纵横。
“罗网有条死律:凡任务失败者降一等,不论过去多少年,只要他还活着,就要亲自完成失败的任务。”
“先生是说,盖聂与卫庄迟早会与玄翦再次遭遇?”
“嗯。”
“可...先生,再过一年他们就要出山了。”阿瑶不知道鬼谷子的授意,既不让她卷入纵横之间,又总给她设下无法置之不理的圈套。
先生,我要如何自处啊...
鬼谷子叹了口气,“你无需想太多,到那时再来找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