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孝慎道:“青蝉的确是一个好女人。”
高尉犁道:“那为何郭兄不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郭孝慎看着青蝉柔弱的背影茫然道:“我本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乞儿,幸得青蝉的娘收养了我,我这才活了下来,不然早不知在哪成了一堆枯骨,我对干娘的恩情铭记于心,怎么敢再得陇望蜀奢望娶了青蝉,再者,现在青蝉是皇后娘娘的妹妹,我更配不上她了。”
高尉犁愣愣的看着郭孝慎,原来他竟是这样的想法,因为自己的出身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青蝉。
郭孝慎和青蝉是一模一样的想法,都觉得对方值得更好的人,自己配不上对方,两个人明明又深爱着彼此,却只是把这份爱深藏在心底,也许正是因为深爱才不敢相爱,不敢把爱说出口。
郭孝慎对高尉犁道:“高兄,好男儿当志在四方,马革裹尸,眼下正是皇上需要将才的时候,高兄的才敢郭某自愧不如,像高兄这样的将才只有在沙场才能物尽其用,人尽其才,高兄何不请命去建功立业?”
高尉犁默然片刻道:“郭兄,人生在世,有时候我们的选择就像我们的出身一样身不由己。”
征战沙场,远离长安的蝇营狗苟,高尉犁何尝不想这么做,只是他的身份给他带来了太多的身不由己,这也是他能和郭孝慎成为好朋友的原因,郭孝慎的生活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只可惜他始终不能拥有。
高尉犁作为李治的御前卫既然出现在了这里,那说明李治也已经到了这里,大军出征,尤其是自己一力主张的一战,李治也来为苏定方出军送行。
此时已经是显庆二年的春天,春寒料峭,草色零星,李治抬头看着熟悉的天空,与他在城内看得到并无不同,一只雄鹰在天际翱翔。
李治好奇的问身边的苏定方道:“苏将军,西域的天和长安的天是一样的吗?”
苏定方不知李治此言何意,但还是认真道:“皇上臣看不出西域的天和长安的天的区别,但不管是西域还是长安都会是一样的太阳和月亮,区别是不一样的风景和人。”
李治遗憾道:“朕一直以为长安城内的天只有长安城的样子,出了长安城就会是另一番天地,朕有时候会在想朕是这大唐的皇帝,是这天下的主人,可是朕却只能看见长安城内的天下,甚至都没有一个走南闯北的商贾有见识,朕就像是这天下最富有的人,却住在这天下最大的牢笼中画地为牢。”
苏定方道:“皇上天下共主,皇上到不了的地方皇上的仁德已经散步天下四方,即使是西域番邦外族也知晓我大唐皇帝的威名,皇恩浩荡。”
李治握着苏定方这位老将的手,看着年事已高的老将军斑白的发须道:“我大唐从高祖立国到父皇兴盛再到朕,三朝两代经营西域,朕不想西域在我手中有失,不然朕愧对大唐的列祖列宗,所以虽然有诸多朝臣反对征讨西域,但朕依旧一意孤行发动此战,因为朕相信苏将军,就像你我第一次见面时那般相信,所以朕敢把自己的颜面都赌在苏将军的身上。”
苏定方此时几乎虎目含泪,李治在他身上赌的那里是颜面,而是权力,此战若败只怕李治前两战从长孙无忌手里收回的那点权力都要吐出去,但前两战实际上却是小打小闹,并没有一战定乾坤的打战,这一次李治下定决定要清理阿史那贺鲁西突厥的问题,这是打着你死我活的目的,是国战,就像前隋之于高句丽,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隋炀帝是什么下场这不用说。
苏定方恳切道:“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李治笑着道:“先帝有自己的卫国公,而朕也有,苏将军就是朕的卫国公,当年卫国公北征突厥,一战而擒颉利可汗,(唐灭东突厥),朕也希望苏将军能把阿史那贺鲁送到朕的面前。”
卫国公李靖,这还是苏定方的老师,当年李靖北征颉利可汗苏定方也有参与,只不过当时做主将的是卫国公李靖和英国公李绩,苏定方只是立下了破营的功劳,现在李治把他和李靖相提并论,可见李治对苏定方的期待,不说苏定方,就说整个大唐有几人能跟李靖相提并论?此时的苏定方还只是打赢了两战的新将,虽然他是须发斑白的老将,但李治对他的信任已经无以复加。
苏定方铿锵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为了报答皇上的赏赐和厚爱,臣甘愿手持宝剑为国战死)诗句选自晚唐诗人李贺,此处假借一下,这两句诗相当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思,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文官使用比较恰当,最著名的就是诸葛孔明,作为武将这句诗就比较恰如其分,而这句诗也是苏定方的真实写照,他最终的确死在了自己的战场上,算是报答了李治对他的知遇之恩,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跟在一边的内侍监看出兵的吉时已到,马上过来李治的耳边低语,李治略微点头。
李治携手苏定方一起登上点将台。
内侍监高声呼喊道:“皇上驾到。”
听到内侍监的喊声,所有人都山呼海啸般的呼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治轻声道:“平身。”
内侍监高声喊“平身”。
然后内侍监在等所有人都起身后高声喊道:“吉时已到,大军出发!”
苏定方上前喊道:“众将士归队入伍,起兵出发!”
刚刚还在诉说离别之情的将士们马上开始寻找自己的队伍,然后在各自伍长的带领下如小溪般逐步汇入大军的洪流。
苏定方也在朝李治行礼之后走下点将台,坐上了自己的坐骑,向着大军深处走去。
出征的大军也开始徐徐前进,李治看着逐渐远去的大军,又看向了头顶的天空,刚刚还盘旋在上空的雄鹰已经飞向远方不知处,就像这即将奔赴西域的唐军,李治也不知道他们能走到哪里。
兵凶战危,谁又是常胜之将?李治也不知道自己此战是赢还是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