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次的景象却跟之前全然不同。
街道上不再只有吃食,各式商贩都有了脸,街边的乞丐也都消失不见。
沈辞蹙起眉思考。
这是他什么时候的记忆?
不对,这不是他的记忆!
她猛然想到什么,踏上街道,四处搜寻着,果然在包子铺那里看到了子车凉。
他不再是少年模样,而是和现实中相差无几,只是脸庞更青涩稚嫩一些。
她一路尾随,跟着他来到了一个小院里。
刚一进门,一只小白狗就跳了过来,绕着他转圈。
“苍猊,别闹。”
他摸了摸狗,把包子扔给小狗一屉,剩下的拿着递给院子里端坐的女人。
“没别的了,吃这个吧,我在这流浪的时候最爱吃这个包子。”
女人冷冷掀了下眼皮。
“辟谷多少年了,还贪嘴吃人类的食物,没出息。”
“爱吃不吃,不吃就滚。”
女人冷笑一声:“你把我关在这里,要关到什么时候?”
子车凉莫名其妙:“谁关你了,你爱哪去哪去,别死我面前就行。”
话音刚落,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女人的眼睛骤然睁开,机械地转动着,目光呆滞地看向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真的吗?”
这惊悚的画面令子车凉把包子丢到了地上。他不可置信地摇头。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沈辞刚要上前干预,小院便融化扭曲,逐渐消散。一阵白光之后,她再度站到小镇的街道上。
原来如此,她明白了。
这不是子车凉的记忆,是如果百里行没死的话,他幻想中的生活。
但因为他并没有和百里行在此生活的记忆,所以刚才百里行的行为如同木偶,生硬刻板。
而子车凉只要察觉出不对,这个世界就会崩溃,刷新,重新进入轮回。
沈辞看着眼前买包子的背影,长叹口气。
到底是逃不过的。
她跟着子车凉来到小院门口,在他要敲门的时候,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子车凉转过头,诧异道:“是你?”
“对,是我。”
沈辞点头,但并未放开他的手,而是继续问道:“我是谁?”
“你是……”子车凉下意识要答,但片刻后蹙起了眉。
“你……你好像从未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沈辞摇头:“你认识我的,再好好想一想。”
他好像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警觉地抽回手,摇头道:“不,我不认识你。”
说着急急忙忙推门而入。
但门一开,里面坐着的,是一个如木偶一般僵硬的女人。
子车凉怔忡地站在门口,摇头喃喃自语。
“不对,不对,这不对!”
眼前的场景扭曲起来,马上便要崩坏,沈辞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
“阿凉!看着我!”
陌生而熟悉的称呼令他子车凉浑身一震,目光有些呆滞。
“你好好想一想,我是谁?”
“你是……你是……”他眉头紧紧蹙着,好像在努力想着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我是沈辞。”
子车凉猛然睁大眼睛。
沈辞目光全然落在他身上,忽然发现自己说完名字后,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根红绳。
手指轻轻一勾,绳子下的吊坠便掉了出来,赫然是她随手送的那枚水滴形状的鳞片。
子车凉显然也注意到了,把那枚鳞片紧紧握在掌心。他身体不住地颤抖,眉心紧蹙,记忆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再抬起头时,眼底一片清明。
显然,他已经醒来。
沈辞看着他默默走进小院,坐在了树根旁。
半晌后,他不知是在自语还是在说给她听。
“其实她对我很不好。”
“她精神时好时坏,经常疯疯癫癫。好的时候会赏我一口吃的,发疯的时候拿我当沙袋出气,有一次甚至差点把我掐死。”
“当时我想的是,总有一天我要打败她,然后亲手杀了她!”
他忽然停住,捂住了眼睛。
“可还没等我出手,她就死了。”
“那天的肉包子,不该是你买的,那是她给我买的。”
“可笑吗?沈辞,就因为一口包子,就因为那一口包子!我……”
声音戛然而止,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柄匕首。犀牛角质地,刀柄向他,刀刃被人握在手里。
他怔然抬头,落入匕首主人包含着浩瀚沧海的眼中。
他蓦然笑了。
原来她懂。
她什么都懂。
子车凉握紧匕首,起身来到呆滞的木偶面前,没有丝毫犹豫,一刀刺进她的心脏。
四周猛然变化,这次没有再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场景,漫漫黄沙凝成的沙墙渐渐显露出来。
沈辞长舒口气。
终于出来了。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发现自己还拉着子车凉的手。
低头看了一眼,子车凉半入沙坑的小腿已经被吐了出来。沈辞刚想检查一下他的状况,忽然手上传来一阵拉力,扯向他的脸。
她诧异看过去,子车凉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天罗魔印爬上了他的侧脸,尾尖带着钩子,像画本子里勾人精魄的媚妖。
他迷茫地睁开眼,眼神聚焦很久,费了半天力才看出眼前的人是谁。
鼻尖传来的气息莫名让他觉得心安,他下意识用脸蹭着对方的手背,顺从自己的心意,低声喃语。
“沈辞。”
“摸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