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书悦抿唇不语,他立刻呼吸急促起来,似是马上又要厥过去。
“赵大人,你先别急,听我说。”
书悦合上折扇,手指无意识攥紧扇柄,“赵夫人本就活不成,但是现在,你能有机会见她,但无法与她说话,也不能触碰她……你愿意吗?”
“什、什么?”赵良平又看过来,双目微微湿润,“画圣说的是,真的吗?我还能,还能再见到她……?”
“嗯,此事多亏于兄相助。”书悦颔首,从怀中取出一幅画,双手递给赵良平,“你打开看看吧。”
“好,好,多谢!”
赵良平颤着手接过,双手捏着画纸边缘,从右往左缓慢拉开。
画纸一寸寸舒展,清新雅致的颜色也随之一点点显露。
几条桃树枝干向左侧延伸,将目光带往其后的大片繁盛桃林。
不知是从何处起的风,竟吹进了画中。
千万桃枝摇曳招展,落英缤纷,竟将整幅画面都铺满。
随后,一抹鹅黄色的纤长人影现于桃林之中,从画中的远处慢慢走来。
直到落英散尽,那抹人影也清晰浮现在画纸正中,手指轻拈着一缕遮挡面颊的发丝捋到耳后,抬眸看来,眉眼舒展,笑意盎然。
“兰、兰芝!”
赵良平猛地睁大了眼,瞬间泪流满面,抖着手去摸画中女子,指尖临碰到画纸又赶忙收了回去。
他除了喊出妻子的名字,再说不出别的,只望着那幅画默默流泪。
书悦与于千星相视一眼,悄然离开。
赵夫人被魔气侵蚀太过,肉身与魂灵都难以修复,又是死过一次的人,不好再插手。
他们将那魔物剥离之后,无法将赵夫人带出来,只能令其寄宿在画中境里,但能撑多久也不好说。
便让他们独处这最后的时间吧。
*
“于兄,你当真不是修画道的吗?那你应该也不是剑修吧?我从来没见过你拔剑,有这样的剑修吗?”
书悦、于千星两人沿路往前,一面走一面闲聊。
“你知道该如何修笔,知道我能把人带入画中,还知道怎么让画动起来……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书悦走在前面,说一句便捏着扇柄轻敲一下掌心,接着猛然停住,回身看向对方。
未想到对方跟她太紧,竟与她只差一个身位。她这一停,便险些直撞入对方怀中。
清冽雅致的木香随即扑鼻而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近在咫尺,甚至只要她稍稍抬头,嘴唇便能触上对方的下颌。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书悦睁大双目,赶忙往后撤开,又回过身去,不由自主加快些步伐。
“……没关系。”
于千星眸色微沉,视线紧紧黏在书悦身上,仗着对方背后没长眼看不见,目光放肆又贪婪。
对方说话时,嘴里呼出的热气隐约喷在他的喉结,即使稍纵即逝,对方很快撤开,那处肌肤仍残留着湿热的触感。
微小但又难以忽视,不上不下地勾着他,令他又痒又燥,喉头不住轻滚。
“在下只是多认识了些修画道的朋友,与他们相处久了,多见几次,自然而然便会一些。”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方才的话题,随口扯了个谎。
“哦,这样啊,好吧。”对方并不深究。
于千星轻轻攥了下手指,憋了又憋,忍不住道:“说到此处,在下倒有一问想请教画圣。”
“你说。”
“不知画圣如何看待赵大人?画圣认同他的做法么?”
前面的人闻言慢下脚步,轻轻摇了下头:“生老病死、生离死别,不过是人之常事,他太过执着。若他当真殉情,赵夫人泉下有知,一定会难过的。”
“……嗯。”于千星垂下眼,双手紧攥,“画圣看得真是通透。”
“不是。或许是因为,我身不在局中,无法感同身受吧。”书悦摇头,“其实我很羡慕他。”
赵良平甘愿被妻子杀死,又为自己的女儿选择活着。
反观她呢,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将来要去往哪里。直到现在,她连一个能毫无顾忌吐露真心,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说自己不是画圣的交心朋友都没有。
对方追问:“羡慕他什么?”
“保密。”书悦笑笑,“你呢?”
“在下也保密。”
“你真是。”
书悦摇头失笑,却见他们已走到那兜帽人的安置处。
他们有些话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