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一粒花生仁击歪剑锋。
潘毅立即扭头,没发现任何异样。
只是视线下移,脸色就不太好了,他的师弟师妹简直像是在跟白榆玩闹一般,一群正儿八经教出来的名门弟子竟然追不上这么一个普通人!
他正想着回去要让他们加练,脑后就袭来一股劲风,侧身,再挡回去。
盛元冉及时退开,神情严肃。
潘毅回忆着方才那一式。
没想到盛师妹在这待了这么久,反倒有了长进,只是可惜,不是飞星剑法上的长进。
他更加认真,剑剑紧逼,盛元冉逐渐力有不逮,呼吸急促起来。
“嘶!”
她轻呼一声,手腕阵阵发麻,再仔细一看,方才潘毅那招竟被挡回去了。
接下来,她的花枪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一般同潘毅打得有来有回。
“梆!”
“梆!”
“梆!”
花枪材质比不上剑刃,便从不正面对上,每次都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打在潘毅腰间、背上、小腹、小腿……
潘毅隐隐有些抵挡不住,若是换成一柄玄铁所制的枪,想来他身上已经见血了。
他微喘着气,眯起眼,盛师妹先前莫不是不想和他打不成,没想到她枪法竟然练得这么厉害。
见他停下,盛元冉也停下来,两只手的手腕发麻发热。
台下,众人见台上人停手了也连忙停下休息。
不行了,他们真的不行了,这么久了连白榆的衣角都挨不上。
白榆也好心停下,看着他们喘气,手心的花生仁还剩下三分之一。应该能坚持到伏玉回来,她想。
“盛师妹,你是从哪学的枪法?”不过几个呼吸,潘毅又像恢复好了一般。
盛元冉面露难色,如果她说是刚刚有位高人帮忙,潘毅师兄会不会信?
“你是因为拜到了学枪法的师父才不愿回去的吗?若真是这样,你又将师叔置于何地?”潘毅自说自话。
盛元冉的师父章善是飞星派掌门的师弟。
潘毅控诉了一番盛元冉这种行为的不道德,然后正色道:“今日,我就替师叔好好教教你!”
言罢,提剑刺去。
不是吧,还来!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升起这个想法。
盛元冉也累了,但再累也不能不躲,她顺势滚到台下过道。
潘毅剑锋未停,甚至还在教训她:“师妹,正面迎战。”
“叮!”
刀刃相击的清脆声。
曲星河一柄软剑击退潘毅。
白榆放下执花生仁的手指。
“班主?”盛元冉不确定地喊,她也只是在开场前见过曲星河一面,还没记熟脸。
曲星河没看她,而是环顾四周,看见被弄得一塌糊涂的园子沉下脸,问:“这些,都是谁干的?”
“都是他们,主要就是班主您面前的那位,都是他们的人做的。”白榆反应极快,撇清干系。
潘毅皱了皱眉,但没反驳。
事情很明了,曲星河朝后看一眼,齐冶从后面绕出来,扶起盛元冉就打算离开。
“还有白姐姐。”盛元冉连忙道。
齐冶犹豫片刻。
潘毅松了松手腕,神色一凛:“她们不能走。”
“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从我的手上抢人。”曲星河嗤笑。
“前辈,我承认你有点实力,但我不会让任何人在我面前带走师妹。”
说着,潘毅提剑迎上去。
剑光绚烂,剑气迅猛,却有些后继不足,许是因为战斗过久乏力。
曲星河没一味接招,只是闪身躲避,等潘毅换招空隙一剑刺过去,正中肋骨。
余下人见状,连忙略过白榆去挡在潘毅面前。
纵使对面人多,曲星河却应对得毫不费力,手中软剑像是有灵一般,能够及时感知主人心意,剑剑刺中。
白榆瞬间起身,看清都不是要害位置放下心,又坐回地上,靠在破破烂烂的半边桌子上。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飞星派众人便全部受伤昏迷倒下,盛元冉也终于被齐冶放开。
她连忙扑过去,探众人鼻息,发现还有呼吸时才松口了气,恶狠狠地瞪了眼曲星河和齐冶。
齐冶面露委屈,曲星河却没在意,走到白榆面前:“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处理了,这园子的损失若是他们赔不出来,我就算在你们客栈头上。”
听了这话,白榆直想昏迷,这么多损失,江崇不得杀了她。
只是没能成功昏过去,盛元冉阻止了她。她哭哭啼啼地扒着白榆:“白姐姐,怎么办啊,师兄他们不会死吧?”
方才潘毅虽然与她动手,可也从没动过杀意,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她怎么也不想害了他们。
白榆的心在滴血,但还是先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流这点血死不了人的,送去百草堂救治,要不了多久又能成为你活蹦乱跳的师兄师妹了。”
“真的吗?”盛元冉泪眼汪汪。
“当然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去跟他们借个板车,我们把人送去百草堂。”
盛元冉应好,然后往园子后面走去。
白榆站起来,走到飞星派几人那边,把了把脉,确定众人都没什么生命危险,伤重些的也就是潘毅,可能跟他总要逞上前挡剑有关。
看来曲班主动手还是有分寸的,要是谈赔偿时也这么有方寸就好了。
盛元冉很快拉着一辆板车过来,二人把这些人抬上去,并贴心地把颜宜真这个小姑娘放在上面。
去百草堂的路上盛元冉一直在默默掉泪,白榆想劝她别哭了,但知道自己一开口肯定就是:他们还没死,现在不用哭丧。
想到这个,她干脆闭紧嘴巴。
临近百草堂时,她叫苏木出来。
看见一车伤者,苏木震撼了:“白榆,你上哪给我捡来这么多伤患?”
“镇西,那还有不少,你要不要去捡?”白榆随口道。
苏木眼睛一亮:“那你等等我,我这也有一辆板车能拉人。”
“行了行了。”白榆拉住她,“那没人了,赶紧治吧。”
此时杜衡也出来了,闻见这浓郁的血腥味皱了皱眉,上前把脉。
“如何?”苏木问他。
“若是一直不上药,还能再撑一个时辰。”
盛元冉面露崩溃:“一个时辰后就没了?”
杜衡:“自然不是,只是一个时辰后再治会落下病根。”
“你看,我就说了,不会死的。”白榆安慰她。
质朴的语言拥有稳定人心的强大力量,盛元冉冷静下来了,扭头对她道:“白姐姐,我们回去吧。”
还挂有泪痕的脸上说出来的话语却十分冰冷。
“你们不在这守着吗?”苏木好奇问道。
她看盛元冉刚刚哭得挺伤心的。
“不了,”盛元冉摇头,语气坚定,“救他们这一次,算是全了情谊,日后他们若要再逼我,我不会再把他们送医。”
白榆看得好笑。
盛元冉现在说得笃定,但要是还有这种事,最多也就是从哭哭啼啼地送医变成一脸冷漠地送医。
又对苏木交代几句,二人踏上归程。
……
客栈。
以往空荡荡的大堂现在地上多出了一堆被绑住手脚的人。
薛明辉围着他们绕来绕去,脸色愤怒:“就凭你们,还敢抢我的客栈”
方才他们一到客栈门口,就察觉到不对劲。伏玉把薛明辉丢给江崇,让他找个角落躲着,然后单枪匹马杀进去,再过一会进来,就是如今眼前这个场景了。薛明辉适时醒来,得知此事后怒上心头,开始指着这群人骂。
“江公子,误会啊误会。”地上时少主试图辩解。
江崇恍若无闻,薛明辉过去白他一眼:“你当我瞎啊,是不是误会我能看不出来?”
时少主根本不理他,反复喊着江崇的名字。
被这样无视,薛明辉转身到柜台拿了算盘往他头上一敲,道:“我才是掌柜!”
“掌柜的。”江崇面色不虞。
薛明辉立即把算盘轻柔放下,找补:“江崇,你放心,我会补你一个新算盘,你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
地上的时少主一脸不服气,就这样的还敢说自己是掌柜,什么掌柜?傀儡掌柜吧!
这么一打,薛明辉终于想起了被遗忘在脑后的白榆等人,惊恐地转向伏玉,慌张道:“伏玉,快!你快去救白榆他们!”
已经走到门口的伏玉又停下来,说声好后接着往门外走。
“等等,小姑娘,你不能离开。”雷劲松出现在门口。
时少主闻声激动起来:“雷叔,快来救我!”
薛明辉又往他头上敲了一下:“安静!”
这回用的是筷子筒。
他走出门,对雷劲松道:“这位前辈,你放伏玉出去,我就把你家少爷还你,你看如何?”
“什么少爷!我是少主!”时少主费劲喊。
薛明辉白他一眼:“这不是差不多吗。”
“小公子,恕难从命。潘少侠对我家少主有恩在先,我们也是为了他才来此处。”
薛明辉:“江崇,你再不过来,小盛就要被带走了,届时你银子也追不回了。”
江崇默不作声,拎着时少主出去。
时少主面露喜色:“江公子,还是你有眼光,日后我做你东家,保你荣华富贵一生。”
“聒噪。”江崇掏出匕首比在他脖颈上。
“江公子!”雷劲松伸出一只手。
江崇又把匕首比得更深,语气不变:“雷前辈,要么,让伏玉离开;要么,给时霸天收尸。”
不错,时少主大名正是时霸天,而他,一向最讨厌别人叫他名字。
“江崇!我要杀了你!”时少主反复蹦跶,脖颈流出更多的血,他不得不强制安静下来。
“你叫时霸天?”薛明辉一脸惊奇。
时少主悲伤,时少主难过,时少主不想和这些人说话。他默默垂下头,哀悼自己逝去的威名。
可惜悲痛无声,没人听得见。
这些愚昧的俗人,什么都不懂!时少主无声呐喊。
“雷前辈,请选。”江崇又重复一遍。
雷劲松陷入两难,局势焦灼起来。
时少主:“雷叔,不用管我,别放伏玉走。”
“前辈,你未必敌得过伏玉,纠缠下去只会得到时霸天的尸身。”江崇提醒。
“江崇,你杀了我就不怕时家报复吗!”时少主不甘示弱。
江崇瞥他一眼,神色不变:“不怕。”
他又把匕首往上抵了抵,看向雷劲松:“前辈,再不选,就由晚辈替您选了。”
雷劲松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