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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回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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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房间内安静许久后,白昼听到房门砰一声关掉,她甚至不用回头看,都能想象到孟铎把她当做神经病的冷漠和不屑的样子,她扯扯嘴角,把自己捂进被子。

因为白天睡得太多,到晚上该睡觉的时候,白昼毫无困意,她把椅子搬到窗前,面对着窗外,看着月亮爬上来又藏进屋檐中。

要是田锦还活着,这会儿两人肯定能凑到一起,打着哈欠下棋。

白昼想。

她右手动了动,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绒球玩偶把玩。林碧云来收拾东西时,一些小物件她并没有带走,而是让医院自行处理,白昼就是从那一堆留下来的东西中看见了这个玩偶,她本想趁冯冀西来的时候给她,但冯冀西一直没出现,白昼也就自己留下来,全然当留个念想。

还有那条裙子,白昼也留下来了,此刻就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白昼那几件病服中间。

以前白昼总会对死亡有些恐惧,在传统的观念里,已故之人的物品总归是不吉利的,但直到真的经历离别,好像满心感受到的不是恐怖片中那种亡灵重现的恐惧,而是悲伤,是你明明还能清晰地记得那个人,但那个人却再也回不来的那种悲伤,或许很久之后,白昼会记不清田锦的模样,连带着在精神病院的记忆都会模糊,但那些遗留之物,那个玩偶,那条裙子,都会清晰都告诉白昼,田锦曾经存在过。

白昼想到这儿垂下眼眸,清冷的月光落到她把玩绒球的手上,仿佛有人在轻轻安慰她,告诉她不要悲伤。

寂静的深夜中传来刺耳的玻璃破碎声。

白昼几乎是一瞬间冲出去,在夜巡的护士反应过来之前推开了隔壁的门。台灯昏暗的光线中,孟铎坐在窗台上,微仰着头,垂着的眼眸里透露出麻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却是扬起来的,露出一种极其不和谐的诡异。

而窗台下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和一把破烂的椅子。

说来那玻璃十分厚重,能被孟铎一击毙命,也挺神奇。

护士向前走了两步。

“别动。”

孟铎突然出声,藏在衣袖下的手抬起,手里的玻璃在昏暗灯光的映射下比其他地方都亮一些,白昼知道,如果护士再往前走一步,孟铎会毫不犹豫地把玻璃刺入自己的喉咙。

护士也知道,所以场景一直僵持着。

但大家也都明白,如果不往前,孟铎同样会杀死自己,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白昼视线落到窗台上,不算高,如果抬起双手,是足够抱到孟铎的腰把人救下来的,即使孟铎动作再快,那块玻璃也刺不到脖子上,最多,刺到抱住他的人身上。

当然要排除掉孟铎往后仰直接跳出窗外,大概是护士也察觉到了这种可能,白昼听到身后有人退出去,过了会儿孟铎似乎听到了窗外的动静,他僵硬地转头,看着楼下逐渐充起来的气垫床,突然露出嗤笑。

随即抬手刺下。

也就是那一瞬间,白昼猛然冲过去,抱住孟铎的腰狠狠往后倒,把人从窗外上带下来,血从白昼肩膀流下,很快浸湿了背后下细碎的玻璃。

白昼一头撞进孟铎依旧麻木的眼眸里,她内心的怜惜化作无奈,最后气极反笑,“你他妈下手还挺狠。”

随后孟铎一把被护士控制住,注射了镇静剂,白昼则被带走,肩膀上缝了好几针。

天色微亮的时候,白昼回到病房,拿着绒球玩偶和裙子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只是手里空了,她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松了口气站在窗边,穿着小吊带看着外面被风吹动的树叶出神,裸露出来的右肩膀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后背露出的皮肤还有不少处理过的小伤口,这会儿麻药劲没完全过去,白昼慢悠悠地出去接了壶水,在晨光初曦中泡了杯茶。

但她也没喝,只是看着窗外出神。

白昼意识到,田锦的死影响的不仅是她,那个当时抱住她的孟铎,好像被影响得更深,她一直沉溺于自己的悲伤,竟忽略了孟铎。

而自己还在孟铎面前哭诉自己的痛苦,哭诉自己的悔恨,竟然还以一副旁观人的姿态,要求孟铎好好活着。

白昼扯扯嘴角,直到茶都凉了,才端起来喝了口。

敲门声响起,白昼收回视线,只微微往后侧头,说了声进。

门开了,但并没有脚步声,白昼顿了几秒,反应过来开门的并不是护士,既然不是护士,那就只有孟铎了。

但白昼依旧没动,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倍感疲惫,她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地感受到生死就是一瞬间这句话,那个头天还在穿着漂亮小裙子笑着的人,那个跟自己承诺说要好好活着的人,一个一个手拿利器,毫不犹豫刺死自己。

他们灵魂已然被束缚,只好用极端的方式寻求解脱,而白昼灵魂自由,身体却被困在这小小的精神病院里。

她突然就觉得人生挺没意思的,至少对她现在是这样。

身后的人挪动脚步,最后停在白昼身后,孟铎离得很近,近得白昼能闻到他身上的洗衣液的香味。

是白昼记忆中那个熟悉的香,孟铎家里墙上镶嵌的香薰也是这个味道,虽然只去过一两次,但这个味道每次都让白昼觉得心情不错。

孟铎没说话,白昼听见背后窸窸窣窣的,随即一副温暖的身躯贴过来,瘦得突兀的手臂轻轻圈住自己,白昼动了动头,还能感觉到孟铎温热的气息打在自己脖子。

“对不起。”

她听见孟铎说,“我食言了。”

脖子里有湿润的触感,白昼一愣,脑子里浮出孟铎双眼通红的可怜模样,她伸手抚住孟铎的脸,“没事。”

她语气平和,眼神却愣楞地看着外面,与平常那活泼的样子截然不同。她感觉到孟铎的手臂越来越紧,最后仿佛下了某种决心般又松了些。

“发病的时候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天会突然死去。”

过了半晌,孟铎听到白昼轻轻说了句,“没事,人生大起大落,谁说得准哪天……”

后面的话白昼还没说出来,就被孟铎颤抖的手捂住了嘴。

“我不想你死。”

一个求死的人想别人好好活着,这话着实没什么说服力,白昼其实也没想着死,她就是太累了,想歇歇。

“不会死的,你也回去休息吧。”

又安静了一瞬。或许孟铎觉得,白昼可以生气,可以哭闹,可以像第一天遇见他那样狠狠撞自己一下,可是白昼没有,她像个习惯失望的人,身上压根看不到希望。

就在白昼以为孟铎会彻底闭嘴的时候,她听到了孟铎沙哑的,缓慢的声音。

“我爱上你了。”

“白昼,我偏执,固执,有威胁生命的精神病,身上……也都是丑陋的伤疤。”

“我怕你嫌弃,又自认为给不了你想要的爱情。”

“所以我选择逃跑。”

那个不完美的孟铎,就这么毫无保留展现在白昼面前,她微微偏头,发现自己并不在意孟铎是好是坏,是人是鬼,只要知道这是孟铎,她好像就会毫不犹豫跑过去牵住他。

可是白昼很害怕,某一天早上醒来,会在孟铎房间也看到满地的血。她觉得有点可笑,那个世界里她因为孟铎的完美而自卑,这个世界里因为孟铎不确定的死期而犹豫,白昼想着,嘴角真就扯出一抹苦笑出来。

“孟铎,我很累。”

随后白昼整个人被孟铎抱起放到床上,因为怕碰到伤口,放下时孟铎还特意放轻了力度,白昼被这反转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随后孟铎在她震惊的视线里,也躺下来,侧身搂着她。

不是,我还没爬床呢你先爬了?

“累了就睡觉。”

怎么睡?

这觉睡不了一点。

“我不会死的,我会好好治疗,这次没骗你。”

白昼闭了闭眼,也不知道信没信,只轻轻回应了声嗯。

“那我们睡觉。”

这话颇有白昼当时叫孟铎吃饭时的撒泼感。

不过两个世界加起来,白昼都没有跟孟铎同时躺在一张床上过,内心自然不能平静无波,她挪了挪身体,试图换个舒服的姿势。

但孟铎那满是骨头的手臂真的有点硌头,挪了两次之后,白昼终于忍无可忍把孟铎手臂挪开,然后在孟铎满是疑问的眼神中淡定开口,“硌。”

“哦。”

最后孟铎选择只抱住白昼一条手臂,他细长的手指小心穿过白昼手臂,最后到达手心,然后紧紧扣住,白昼浑身一个激灵,仅剩的那点睡意全然消失不见。

这种感觉跟她开玩笑拉住孟铎的手时完全不一样。

白小姐不可自控的生理性反应让她有点破防。

她当即爬起来,挣脱开孟铎的手,几步跳下床。

边穿鞋还边嘟囔着,睡,睡个毛。

孟铎见白昼要走,下意识拉住她。

“你要走吗?”

“我去吃饭。”

“你不叫我一起吗?”

“什么?”

“叫我一起吃饭。”

白昼真实被气笑,“你谈恋爱的时候都这么黏人?”

空气安静了一瞬间。

“你同意跟我谈恋爱了?”

白昼竖起食指,义正严辞。

“声明一下,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单方面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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