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宋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屋子里灯火通明却冷冷清清的,只有祝南絮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胎教书在认真翻看。
“南絮,怎么还没睡?”柏宋扯出一抹笑,走到祝南絮面前轻抚她的头发。
“嗯,等你回家来着,这就睡了。”祝南絮答得温柔,眼神却是一个也没给柏宋,她放下书撑着腰起身上楼,动作因为孕肚有些笨拙。
睡得迷迷糊糊期间,祝南絮感到柏宋从身后抱住自己,那沙哑的嗓音带着祈求与可怜地对她说到,“南絮,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祝南絮瞬间清醒,却没有挪动身体,她想到五年前那个炽热的一腔热情的人,对她说我喜欢你,也想到两年前那个半夜一身香水味回家,醉得一塌糊涂却还记得跪在她面前的人,对她说,南絮,你原谅我。
多熟悉的画面啊,祝南絮嘴角流露出一丝嘲讽,眼里满是绝望。
“柏宋,离婚吧。”
原本轻抚祝南絮肚子的手忽地顿住,祝南絮挣脱开那双大手缓慢爬起,还没完全坐起来,整个人就被柏宋翻身推倒在床上,下一秒柏宋打开了房间的灯,祝南絮眯着眼看着此刻高高在上俯视自己的男人,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柏宋。
“连你也要抛弃我是吗?”
原本柏宋下午被羞辱的那顿气就无处发泄,晚上回来祝南絮的态度也让他觉得自己受到轻视,这会儿祝南絮提出离婚,更是直接点燃了他的怒火。
祝南絮眼里含泪,仍旧固执地说到,“柏宋,我们离婚。”
柏宋抓住祝南絮的衣领,把她整个人拎起来,狠狠撞在墙上,“祝南絮,你无非就是觉得我完蛋了是吧。”
“你要离婚,可以,现在立马给我滚蛋,你这几年都是用的我的钱,你也休想从我这儿带走一分!”
“滚!”
“都滚!”
一声比一声激烈,祝南絮咬着牙,颤抖着身体走到床头,从柜子里拿出一份文件和一支笔,柏宋扫了一眼,毫不犹豫签下,然后把文件扔到祝南絮身上。
祝南絮连鞋都没穿,抱着文件跌跌撞撞就往外跑,她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就想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没人认识的地方。
不,她为了柏宋放弃了一切,早就没人认识她了。祝南絮站在深夜无人的街头,她感到自己浑身痛,肚子尤其痛,她麻木地低头看了眼,有血顺着她的腿流到地上,祝南絮迈步,却终于忍不住痛,跌倒在马路边上。
许昭昭刚启动车,许俞就一个电话打过来,她也没多想,直接点了中控电话,许俞的痛哭响彻整个车厢。
“姐!!!我闯祸了,你快来第六医院!我我我······我好像撞人了。”
“什么叫好像?!”许昭昭一脚急刹,怒吼出声,吼完才想起白昼还在自己旁边,她转头看着副驾驶上一脸惊悚的白昼,脸上的愤怒瞬间转成笑脸,“姐姐,你等等我。”
许昭昭挂断电话,拿起手机拨出去,白昼见状默默戴上耳机,她眼见着许昭昭的脸色越变越差,然后啪一声关掉手机,白昼这才摘下耳机,轻声说到,“要不我自己打车回家?你先解决你的事情。”
“不行,”许昭昭下意识出声,她可没忘记孟铎叮嘱自己的要随时贴身保护白昼的事情,她不想因为自己那个糟心的弟弟再让白昼出什么岔子,思忖几秒后许昭昭说到,“姐姐,你要不跟我一起去看看?行不行,帮我个忙。”
要不是许昭昭刚刚那一声气势恢宏的怒吼,白昼真的会一直相信她这张小白兔的皮,不过白昼这会儿没纠结这个事,她只觉得救人要紧,虽然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忙上什么忙,但还是一口应下。
许俞见到许昭昭的那一刻,就差给她跪下来。许昭昭看着浑身是血的许俞,皱紧了眉头。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就跟我兄弟玩完,开车回家的时候······”
“你酒驾了?”
“没没没,我今天没有喝酒,我就右拐弯,然后一个女人突然倒在我车前面,我下车一看,她已经晕了,身上都是血。”或许是见到许昭昭有了底气,许俞说话都清晰不少。
相比于说是许俞撞了人,许昭昭更相信是许俞遇上了碰瓷的,但毕竟人都进了手术室,许昭昭也不好直接带着许俞离开,她看了眼白昼,白昼瞬间会意,摆手示意没关系,许昭昭这才拉着许俞在一旁坐下,白昼也挨着许昭昭坐下来,安慰到,“没事,等人醒来再问问。”
许俞这才发现了一旁的白昼,正要出声问,却被许昭昭一个眼神制止,他缩缩脖子,果断闭嘴。
手术室灯灭的时候三人同时站起,“谁是家属?”
三人面面相觑,没一人吱声,许昭昭暗暗踹了一脚许俞,许俞这才不情不愿上前,“我是。”
“病人脱离生命危险了,但孩子没保住。”
孩子没保住这句话杀伤力比许俞说他撞了人还大,许昭昭当时就石化在原地,她僵硬地转头看着同样石化的许俞,待医生离去,许昭昭才一巴掌拍在许俞的后脑勺。
“这么重要的事你不说?”
“我冤枉,我当时太乱了,没反应过来,”许俞抱头乱窜,介于是医院,又不敢大声反抗,“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她手里还拿着个文件,我没仔细看。”
“文件在哪儿?”
“我车上。”
离婚协议上沾了不少血渍,许昭昭皱眉拿起翻看,她看见协议人那儿女方后面写着娟秀的名字:祝南絮,男方的字明显凌乱了许多,许昭昭没认出来,便叫来白昼,白昼看了半天,最后不确定地开口,“昭昭,这个名字,你看着像不像柏宋?”
许昭昭突然觉得那份离婚协议书十分烫手,她掏出手机给孟铎发微信。
许昭昭:少爷,柏宋妻子是叫祝南絮吗?
孟铎:是的
许昭昭心底拔凉。
许昭昭:祝南絮好像被我弟开车撞了,孩子没保住。
孟铎电话过来,许昭昭走到离白昼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才接起。
“你现在在哪儿?”孟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许昭昭心里却挺怵,毕竟这事的确是他弟惹上身的,就算是碰瓷,那也全然算是她倒霉,问题是,孟铎要她保护的白昼被她无意间搅进了这事中。
“在第六医院,祝南絮刚做完手术。”
“好,你先回去,我让董河去处理。”
“嗯,白昼姐姐也在这边,我刚跟着白昼姐姐下班就接到电话,我不放心她一个人打车,就让她跟我一起了。”
孟铎那边沉默了两秒,才说到,“你先带她回去,到家给消息,别让白昼掺和进这件事。”
“好。”
许昭昭收了电话往回走,白昼还站在原地拿着离婚协议书等她,身为当事人的许俞倒是坐在一旁已经昏昏欲睡,许昭昭气不打一处来,拿过离婚协议书扔到许俞头上,“今晚上你在这儿守着,一会儿董助理会过来,你好好配合。”
“你们要回去啦?”见许昭昭要走,许俞瞬间清醒。
“我俩明天要上班,可不像你大半夜还在外边晃。”
许昭昭话里的警告意味明显,许俞不敢反驳,只好应下,目送许昭昭和白昼开车离开。
“你弟弟一个人在那儿可以吗?如果祝南絮醒了,还得照顾。”
“没事,白昼姐姐你不用担心他,一会儿有人过去帮他。”许昭昭往后靠了靠,习惯性看了眼后视镜,从医院出来时就有辆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即使中途许昭昭还特意绕了一段远路,这会儿那辆车也仍然在,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许昭昭拿起手机给孟铎发了句话。
许昭昭:被跟了,你定位我手机。
见白昼依旧什么也没察觉,许昭昭才松口气,只是这气没松多久,那辆车突然加速,把许昭昭的车往一个小道上逼,许昭昭车技一般,这会儿不敢跟对方硬碰硬,无奈之下只能开进小道。
小道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许昭昭扫视周围,一个监控都没有。
“昭昭,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白昼正疑惑,许昭昭却一脚踩下刹车,她看着前方十几米横停在路边的黑色商务车,迅速转身解开白昼的安全带,然后把她往下压。
“姐姐,委屈一下,一会儿听见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话音刚落,车身传出巨大的声音,许昭昭从座位下抽出一跟棒球棍,然后大力推开车门,门外有人被撞开,发出痛苦的闷哼声,随即许昭昭关闭了车门,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白昼被吓得脑子发懵,她哆哆嗦嗦地蹲在副驾驶,也学着许昭昭的样子,伸手往座位下探,果真摸到一根棒球棍,她捏在手里,隔了几秒又觉得棒球棍不顺手,这会儿她也没空注意什么隐私了,在车厢内的抽屉里一阵翻找,竟真让她找到了一把不短的匕首,下一秒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起,随后无数玻璃渣落到白昼身上。
白昼抬头,就见一只手伸进车,想要打开车门,她尖叫一声,一把把匕首扎在了那条满是纹身的手臂上,男人吃痛,怒骂一声,探进窗口抓住白昼的头发就把她整个人从窗口扯到车外。
白昼脑子空白,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尖叫声,她被狠狠扔到地上后又被拎起,人的死亡的逼迫下能有多少潜力呢,白昼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被拎起的那一刻,突然发了狠一样把匕首划向男人脸庞,男人表情狰狞,配着那满脸的血,更是让白昼不敢直视,她被男人一手卡住脖子,死死抵达到车上,男人另一只手想去夺她的匕首,说时迟那时快,白昼一把将匕首扎进了男人腰间,自己脖子上的手瞬间卸力,白昼咬牙,整个人扑向男人,男人随即倒地,白昼骑坐在男人身上又捅了一刀,男人挣扎几下,终于失去反抗能力。白昼颤抖着身体连滚带爬回到车里,然后狠狠关上车门。
理智尚存,白昼抬头看了眼中控台上的时间,距离车停下到她重新回到车里,前后不过七八分钟。手上的血已经开始干了,变得黏黏糊糊的,鼻腔内也满是铁锈的血腥味,白昼死死捏着匕首,捏到手都有些抽筋了也不敢放下。
有人打开车门,白昼猛地抬头,瞪大双眼犹如受惊的小鹿。那人没动,白昼也只是盯着,整个人往后靠作出防御姿势,不一会儿许昭昭出现在视线里,嘴角青了一块,左手手臂也垂着。
“释哥,麻烦了。”许昭昭额头渗出汗,“我没想到他们人这么多。”
“嗯。”阿释应了一句,“你照看下白小姐,我去处理别的。”
“好。”许昭昭看向车内,白昼身上和脸上全是血迹,许昭昭倒吸一口凉气,“姐姐,你哪儿受伤了?”
白昼脑子微微回神,“没事。”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许昭昭眼里满是歉意,她刚刚看到了那个男人,本想过来拦住,没想到被人半路截胡,无奈之下许昭昭只能先选择自保。
周围的声音在耳边逐渐清晰起来,白昼垂眸咬牙,又往车里缩了一点,许昭昭把白昼的动作看在眼里,内心的愧疚更甚,“姐姐,安全了,来,我拉你出来。”
白昼摇头,撑着身体站起来,车外的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拉走,只留下地上的一滩血迹,白昼只扫了眼便迅速挪开视线。几米外有车停下,白昼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车上跑下来的男人。
许昭昭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那句少爷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