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么大声!她爸妈不就在那里吗?”
……
梁晴听不下去了,她着急地推开堵在面前的人群,她心底隐隐好像知道了他们说的是谁,却又忍不住祈盼千万不要是那个答案。
梁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拨开挡在前面看热闹的人,却在看到地上的人那一刻大失所望。
是杨佳佳。
杨佳佳躺在地上,她眼神空洞,面如死灰,整个人了无生气,像是听不见外界任何的声音。
被撕碎的衣服和身上的裸|露在外的伤痕昭示着她不久前的遭遇。
杨振国挡在杨佳佳身前,冲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大喊:“拍什么拍?都别拍了!”
人群并没有因为他的愤怒而退散,反而推搡得越发激烈。拉着警戒线的警察将凑热闹的人往外隔开。
杨佳佳听到父亲的怒喝好像瑟缩了一下,她把脸埋进母亲的怀里,就像每次小时候受了欺负那样。
徐秋怡抱住了杨佳佳,她忍住了所有的情绪,把自己的外套搭在女儿的身上,安慰她说:“佳佳你别怕,我们回去洗个热水澡,再睡一觉就好了。”
杨佳佳无声地扯了扯母亲的衣角,抖着嘴唇,徐秋怡看出她有话想说,俯身将耳朵贴近杨佳佳的嘴唇,“你说,有什么话你都告诉妈妈,别怕,妈妈给你做主!”
杨佳佳的嘴唇蠕动,她哑掉的声音已经几不可闻,她很小声地问:“还……还……洗得……干净么?”
徐秋怡猛然回头,看进那双眼睛里,里面什么都没有,却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
徐秋怡几乎压不住喉咙里的苦水,她别开头,极快地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角,然后才回过头来看着怀里的杨佳佳,嘴角勉强地扯出一抹笑,说:“可以的,没问题的……你放心,妈妈帮你,妈妈帮你洗得干干净净的……昂呜……”
徐秋怡抑制不住地别开脸,牙齿紧紧扣住下唇,嘴唇还是止不住地抖着,忍了好一会儿,她才硬生生逼回了眼眶汹涌而出的泪意。
“对不起……我又给你和爸爸添麻烦了,对不起,我又让你和爸爸丢脸了。我真是糟糕透顶了,是吧?对不起……对不起妈妈。”
听到女儿用饱含歉意的语气说出这么小心翼翼的话,徐秋怡一瞬间肝肠寸断,心如刀绞,她搂紧了怀里的女儿,“你不用说对不起……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的错!”
就在前一个小时,她们还在家里激烈的争吵,徐秋怡怒气上了头,她脱口而出地冲杨佳佳喊道:“我没见过比你还差劲的女儿,你不愿待在这儿就滚出这个家!”
杨佳佳冷冷地盯了她几秒,然后摔门而出。
徐秋怡懊恼万分,如果她当时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心平气和地和杨佳佳坐下来交谈,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
明明,只是因为一门学科考试没有及格而已。
明明可以好好跟她说的,为什么要因为这个和女儿吵架呢?
明明……
徐秋怡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抱紧了杨佳佳,哽咽着喉咙说:“都是妈妈的错,我不该和你吵架的,都是我的错……”
杨佳佳一直默默地看着失态的母亲,她难过的眼里也映出了母亲无力的难过。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母亲露出这样愧疚脆弱的神情。
杨佳佳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湿润的眼角不断有液体流出,她掩饰般阖上眼睛。
耳边母亲的安慰和父亲的嘶吼越来越远。
杨佳佳真想就这么一闭上眼,就再也不睁开。这样,她就再也不用面对这个残酷冰冷的现实世界。
也不用再亲眼看见高山一般的父亲母亲轰然倒坍,头怎么都抬不起来的模样。
妈妈说得对,她可真差劲,差劲透了。
救护车短促的鸣笛声一声接着一声地响,由远至近传来,越来越清晰。
救护车停在路边,护士推着担架车往人群走,嘴里边重复喊道:“麻烦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推挤的群众自发地往两边靠,让出一条路来。
杨佳佳被抬上担架,她像是睡着了一般紧闭着双眼。杨振国和徐秋怡跟在护士身后,一起推着车往人群外走,很快就将担架车送上了救护车。
车门一关,救护车再次响起鸣笛声,驶离了现场。
车走了,人还在。
凑在一堆看热闹的人嘴里仍然津津乐道地讨论着,或唏嘘,或怅惋。
过了一会儿,人群渐渐散去,喧闹也不复存在。
梁晴僵站着那里,脚下像是生了根一般,好似有千斤的重量拽着她,让她迈不开脚往前再走一步。
心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连呼吸都好像变得困难起来,梁晴脚下使了力气拔起,却猛然有无数的藤蔓从脚底缠绕过来。
藤蔓一点一点地吞噬她,拉着她往下拽,像是要把她拖进无尽的深渊。
就在梁晴被藤蔓捆绑地无力呼吸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原来短短的一个小时里,她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
手机在床头一直响个不停。
梁晴伸手拿过手机,来电人是丁云晖,她缓了缓呼吸,才发觉自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手指轻轻一划,梁晴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丁云晖在电话里说:“我到你家楼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