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站着没有动,女人捡起沙发上的吊带和短裙,将林筱推进换衣服的帘子后面,“你先换上,换好了我就让人带你去找林柔。”
林筱最终还是换上了。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有尽快找到林柔,才能让她完全定下心来。
林筱拉开帘子,无意从窗户的反光面看到了自己,她浑身上下感觉很不适应,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放。
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妩媚女人看了她一眼,起身去门口,抬手勾勾手指,招来一个身穿白色衬衣外搭V领马甲的服务员,说:“带她去前厅。”
林筱的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戒备,问:“去哪里?”
女人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说:“林柔就在那里,他可以带你去找她。”
林筱半信半疑,可事已至此,不得不跟着他去看一看。
女人站在门口,望着林筱豆芽菜似的背影,轻嗤一声:“脸蛋是长得不错,就是这身材也太平了。”
领班从她身旁经过,听到这句话,手伸出去掐了一把女人的屁股,“这里谁的身材还能比得过你?花姐。”说完,他眼睛往下瞄向花姐露出大半的胸脯。
花姐白了他一眼,“少来这一套。”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不躲不避。
领班嘿嘿一笑,手里更加放肆地揉搓起来。
花姐佯装生气,推了他一把,嘴里骂道:“死鬼。”
“那句话怎么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领班王磊手揽过她的腰,嘴凑到花姐跟前欲一亲芳泽。
花姐挡开他泛着油光的脸,说:“新来的这批人,提成你要分我一半。”
“你调教得好,她们能赚钱,我自然会分你。”王磊的手往上移,放在她软得跟豆腐一样的胸上,用力一捏,惹得花姐花枝乱颤。
花姐任他占便宜,说:“林柔真是个软骨头,想拉着妹妹一起赚钱,又对付不了自己妹妹这个硬茬。她这个妹妹怕是不好调教。”
“不好调教的交给我来调教,”王磊揽着花姐进了休息室,关上门落了锁,“现在让我来调教调教你,嘿嘿。”
花姐以为林筱再怎么样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却没料到,当晚就出了事。
这事闹得不小,主管叫人去查入职档案,发现档案记录上根本没有林筱这号人,出了这种纰漏,除了人事部门,连带着王磊和花姐当月的提成和奖金被扣光了。
花姐这口气在喉咙管咽不下,供出了林筱说林柔是她姐姐的事,林柔为此差点丢了工作。林柔声泪俱下地跟主管解释她对此事并不知情,这才保住了饭碗。
所以林柔一直不敢去医院去看林筱一眼。
可妹妹在医院里待着,孤零零的,林柔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她每天下了班都去医院奔走,一来二去,就知道了林筱的病房号,但她一次都没有进去过。
她害怕看到林筱面目全非的脸,更怕林筱得知她职业后眼里露出的失望和鄙夷。
别人怎么看不重要,可亲人的眼光一旦变了,对有些人来说,犹如筑起的墙轰然坍塌那般,令人感到万分难受。
也许是心底的恐惧太甚,一连半个月,林柔就这么在病房外踌躇着不敢上前,直到她看见护士推着盖着白布的推车从林筱的病房走出来,那一刻,林柔万念俱灰。可紧接着不久,医院就来了一批穿着制服的警察来了,林柔更不敢往前走了。
之前她不知道怎么跟林筱交待,现在她同样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交待。
手里的奶茶已经冷透了。
林柔依旧紧紧握着奶茶杯。她握着奶茶的手微微用力,纸杯边缘变了形。
林柔像是做了一个深思后郑重的决定,说:“我想好了。”
梁晴看着她,轻声地问:“什么?”
林柔转过头,却在对上梁晴黑白分明的眼睛时迅速移开了,“如果带不了她回家,就不带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埋越来越低。
林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的责难和叱骂。
能躲一时算一时吧。
梁晴无言片刻,她正想说什么,丁云晖出声说道:“我们尊重你的决定。”
梁晴看他一眼,丁云晖冲她默默地摇了摇头。
梁晴没再说什么,放下了手中剩了大半的奶茶,丁云晖拉住她的手臂,对林柔说:“那我们先走了,你一个人……小心一点。”
林柔听到“一个人”三个字时,红了眼圈,点了点头。
丁云晖拉着梁晴走出便利店,走远了一大段路,梁晴终于还是没忍住,她甩开了丁云晖的手,“你可以松开我了吗?”
丁云晖瞄了一眼梁晴的神色,松开了手,说:“我送你回去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梁晴看了眼天色,说:“快天亮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丁云晖叹了一口气,“小晴,你看上去像是几天几夜都没睡好,你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再想了。”
梁晴没说话。
丁云晖说:“这是别人的家事,她自己都不愿管,我们又何必插手呢?”
梁晴还是没说话。
“我知道你想为她讨公道,可你想过没有,她不想要你为她奔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柔只想息事宁人。
梁晴忽然抬起头看着他:“这是一条人命,活生生的人命。”
“可她并不愿意,而且也不值得。我觉得你已经很累了。”丁云晖双手刚搭上梁晴的肩,就被她躲开了。
“我不累。”
丁云晖看着昏暗里梁晴倔强的面容,看了许久,说:“我送你回去。”
梁晴说:“我自己回去。”
丁云晖坚持:“我送你。”
梁晴无所谓:“随便你。”
出租车抵达东升小区的时候,天际已经微微泛起了淡白。清晨的小区里有大爷在花坛附近来回踱步。
丁云晖将梁晴送到单元楼下,见梁晴走上楼梯后才离开。
梁晴爬楼爬到家门口,从包里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然后旋拧一下,推开门,就被晃眼的白炽灯止住脚步。
杨巧珍的声音从客厅处凉声传来:“舍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