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蹙起眉:“为什么突然要装修?”
“我也不知道。”
梁晴问:“谁跟她说的?”
“没看太清楚。”丁云晖脑袋到现在还是晕乎乎的,酒吧那种昏天暗地的鬼地方,能听得见人说话就不错了,更别提记住人脸了。
“男的还是女的?”
“听声音,像是男的。”
梁晴不知道丁云晖说的人是不是成嚣,但她觉得,成嚣是不会贸然出现在丁云晖面前的。
这是一种莫名的强烈直觉。
这种直觉促使梁晴对丁云晖说出口:“他知道你是警察。”
“谁?”
“就……有那么一个人。”
“谁啊?”
两人又走过一个路口,热热闹闹的大排档被甩在身后,喧嚣声逐渐变小,直到他们来到了安静的一条小路上。
夜深得昏沉,路灯也变得昏沉沉的,照在不平整的石砖地上,洒下暖黄的光晕。
丁云晖追问:“到底是谁啊?”
梁晴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她对成嚣一无所知。
经过近期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里,成嚣给梁晴最深刻的印象,其实是他沉默的时候。那种沉默,仿佛是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平静深沉却又汹涌万分。
梁晴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觉得成嚣不是坏人。
小时候的她认为,在这个世界上,黑和白,善与恶,真跟假之间是绝对的对立关系。把黑说成白,善当作恶,真变成假,就是错的,大错特错。
好和坏的界定天生就该泾渭分明。
可现在长大了,她才明白,人不是生下来就阵属好或坏的一方,好坏可以在一瞬间扭转变化,而这一切的操控者,是人心。
好和坏的界限有时候很模糊,模糊到好人不一定真的是好人,坏人也未必就是真的坏。
善与恶,既互相对立,又彼此交织。
真和假,自然就沉浮于水面,混作一团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梁晴飘远的思考。
丁云晖接起电话:“喂!小方同志,有什么事你说。”
梁晴站在旁边静静地听他打电话。
“什么?”丁云晖脸色一变,惊讶得声线都有了变化,“你确定?”
梁晴转眼看着他,这一通深夜打来的电话,让丁云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许多。
“我知道了。”丁云晖的声音低下去,他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梁晴见他整个人都沉郁下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丁云晖低下眼,对上她沉静的眼神,说:“被送到医院的那个女孩……”
梁晴脑海中乍然闪过一些不好的设想,“她怎么了?”
丁云晖犹豫了几秒,才撇开眼轻声说:“死了。”
梁晴一怔,“什么时候?”
丁云晖说:“警方接到电话的时候,人就已经盖上了白布。”
梁晴看着他:“不是说,脱离危险了吗?”
丁云晖背对着路灯,整张脸覆在阴影下,难辨悲喜:“当时送她到医院,医生说她情况不太乐观,我们等到她脱离危险才离开的。”
“那怎么会……”梁晴低下声音。
丁云晖抬手抓了抓头发,“我也不知道。”
沉默了片刻,梁晴说:“去看看吧。”
丁云晖偏头看她一眼,“小晴……”
梁晴抬起眉,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至少我应该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丁云晖有些为难地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等不到明天了,现在就要去。”
“为什么?”
“明天我们能不能找到她都可能是一个问题。”
“什么意思?”
“时刻酒吧为什么突然要装修,也许在她身上会有答案。”
丁云晖不明白梁晴的执着是为了什么,他叹了一口气,“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他走到路边,想要拦下一辆会经过这条路的出租车,但此刻是深夜时分,出租车并不是那么好拦的,两个人在路边等了许久,才等到了一辆。
上车后,梁晴给杨巧珍发了个消息,杨巧珍几秒后回了两条消息过来。
梁晴点开,安静的车里响起杨巧珍的语音,因为困倦而变得沙哑的声音里含着几丝埋怨:“你那工作怎么回事啊?老这么三天两夜不着家怎么能行呢!”
司机听见这话,从后视镜里瞄了梁晴和丁云晖一眼,看见他们面无表情的脸没什么变化,又移回目光直视前方。
梁晴关了手机,歪着头,抵着车窗,看着外面一帧接着一帧闪过的场景,眼睛一眨不眨。
窗外漆黑的天空像是一张巨大网帜,将所有人都罩在了一起,让这困在方圆之地的人,挣扎,反抗,最后不得不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