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数据，”姜逢骄傲地说，“我的眼睛就是尺，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裁缝，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身材数据。”

章泊闻眯起眼睛笑了笑：“所以上次量身材，是借着酒劲故意的？”

姜逢回想了一下她借着酒劲名为量数据实为占便宜的行为，有点心虚。于是她扶了扶面镜，迈步跳下水。

然而，当她下水的瞬间她才想起来，明明当时章泊闻也很主动，怎么变成了她一个人耍酒疯？

她想开口质疑，章泊闻却已经给她发出了可以下潜的手势，她只能换上调节器，排气下潜。

前两潜都是必修课程，分别是深潜技巧和水底导航。

姜逢毕竟有经验，水性也不错，再加上章泊闻专业细心的教导，完成的都很顺利。而让她惊喜的是，章泊闻的拍照技术也非常好。

原本根据刻板印象，她对章泊闻的拍照技术不报任何希望。但上岸后，一看相机中满满当当的照片，来着各个角度各个背景，有和海洋动物的摆拍，也有在游动时的抓拍。

其中有一张照片，是在上浮过程中拍下的，阳光刺破深海，光明和黑暗在波澜中交汇，她在光束中奔向海面。

这张照片姜逢在发微博时没有选，她发的大多是和鱼群、珊瑚、海龟的合照。然而她点开章泊闻的朋友圈，却发现这张照片被他设置成了朋友圈的背景。

姜逢的视线停驻在放大的照片上，这张照片中没有任何生物，只有蔚蓝的海水，孤独和下坠感支配着照片的气氛。

然而这张照片中，她却占据着绝对的主体性。仿佛偌大的海洋中只有她自己，她主宰着这一片天地。

她在这张照片上停留了很久，默默按下一个赞。

*

两项基本课程完成后是选修课程，aow课程中有各种各样的项目可以选择，一般学员选择最多的是夜潜、顶级中性浮力、沉船潜水、放流潜水等课程。

姜逢选好了两项，却在第三项上犹豫了，她想选择夜潜，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原因只有一个——她怕鬼。

作为一个时而唯物时而唯心的人，对鬼的恐惧是她消磨不掉的阴影。

她坚定地认为自己小时候撞过鬼，虽然后来妈妈一直和她说，那只是一个商场开业的气球人，不是什么瘦长鬼影，但姜逢还是吓得失魂落魄好几天，家里不得不请了“叫魂”的人，才把她的惊吓治好。

她把自己的犹豫告诉了章泊闻，她以为章泊闻会顺势让她改一个科目，然而章泊闻却出乎意料地鼓励她克服。

“可是……可是我害怕……”姜逢还在犹豫。

“所以才要面对自己的恐惧。”章泊闻说道。

在犹豫了很久后，最终是章泊闻的理由说服了她。于是次日夜晚，她和章泊闻一同到了潜点。

此前她们在白天一同下过这个潜点，章泊闻也在夜间踩点过，客观上危险性不高。

但对于姜逢来说，她怕鬼的主观意志无法改变。

刚一进水她就后悔了，海中的夜晚和她想的完全不同。海中的黑夜是绝对的漆黑，能见的范围只有手电光束照亮的一小块，除此之外都是无比浓郁的黑，仿佛黑洞一样吞噬着一切。

她顿时就慌了起来，心率也开始不稳，这是潜水的大忌。

她下意识靠近章泊闻，整个人紧紧贴在他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章泊闻伸出右手，先是上下摆动又前后摆动，这是潜水手势之一，意思是“冷静，注意呼吸”。

姜逢也告诉自己要冷静，勉强把呼吸控制下来，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她控制着自己的恐惧继续下潜，逐渐潜到了二十米的深度。

这里景色渐渐好了起来，发光的珊瑚，晶莹剔透的水母，萤火虫一样的鱼，这些都是只有夜潜才能看到的景色。

姜逢也渐渐放松下来，近距离享受着图蓝本潜点独有的景色。

然而就在这时，她感到身后传来一阵水流异样的波动。她回头一看，只见手电光线的尽头，一个庞然大物渐渐显露出身形。

这道身影只露出一点头部，便已经无比巨大，轻而易举就将她们笼罩，并且渐渐靠近。

姜逢的大脑一片空白，惊吓让她的心率瞬间飙升，她几乎忘掉了一切技巧，慌张地往回游。

然而越是紧张就越是容易出错，在惊慌中她的咬嘴竟然掉了。黑暗中她找不到脱落的咬嘴在哪，而一下子又没有摸到备用的二级头。

惊慌和恐惧逐渐叠加，她顾不得上浮的技巧和要求，闭着气就要拼命向上游。

而这时，她的手臂却被章泊闻死死拉住，上浮的动作被制止。

他单手握拳放到姜逢面前，这是一个“停止”的手势，他让她不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