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王?”
德贞点点头:“不论怎样,咱们也是亲上加亲,只是嫂嫂没有来,没办法和公主多聊聊小国舅的事。”
侯民……明月一想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可以和她讨论他,难免心头都热了起来。
德贞去拉明月的手,说道:“公主随我来,兄长早恭候多时了。”
清河王从京外召回,又突然官拜司徒,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机?再者,这些前朝的事,与她无关,清河王为何又要见她?
明月满腹狐疑,仍随德贞去了。
路上,她恍惚想起几年前在邺城,她也是这样信了元蒺藜的说辞,被她一路哄骗,差点被裹挟去了晋阳——尽管后来她还是去了晋阳。
如今物是人非,元明月身在皇城,又贵为公主,此番,估计也没人会哄骗她吧。
明月被德贞拉到永巷东,离揽月阁不远的地方,那小楼简朴素雅,上上下下还有仆人在洒扫,想必这就是元德贞在皇宫的住所
元德贞推开客厅的门,一个眼熟的清贵男子正直挺挺地坐在主位上吹着浓茶。
明月一时记不起来,却也能断定自己见过这个男人。
明月老老实实先行一礼:“明月见过清河王。”
男人放下茶杯也起了身,他嘴角含笑,对着明月微微躬身道:“应该是臣参见公主才对。”
元德贞对男人福了福身,忙道:“公主请坐,兄长请坐!”
一个亲王哥哥,一个公主姐姐,尽管元德贞是东道主,但却合该这二人坐上座,她自个坐偏座。
元德贞十分识相,她召来宫人为明月上了盏茶,便忙将宫人屏退。
清河王笑意不改,他声音低如晨钟,缓缓道:“臣单名亶,字子亮,也算是……公主的从兄。早闻公主大名,今日一见……不,我们初见好似不在今日,已经有好多日了,公主难道记不得了?”
明月素来不喜欢这种轻佻之人,可谁叫眼前的人是清河王。明月只能尴尬笑笑。
元亶眉头微蹙,有些失望:“公主真忘了?本王一表人才,竟也有女子能过目即忘。半个月前我们才在庵堂见过,不是吗?”
明月这才想起来那天盯着她看的登徒子。明月不失礼节,温声答道:“王爷一说,明月倒是有点印象了。明月不知那是王爷,若有失礼之处,请王爷莫怪。”
元亶道:“那庵堂之前是国舅府,是拙荆自作主张改作庵堂,既然公主安然无恙,就该物归原主,同时还有座府宅赠予公主,还望公主莫要嫌弃。”
明月道:“王爷客气了,王妃重建国舅府,我已是万分感激,刚刚就已经回绝德贞了。”
元亶叹气:“本王成亲时曾与小国舅有过一面之缘,小国舅为人忠厚,待人祥和,如此年轻便病逝,本王也觉得可惜。相比之下,公主却蒸蒸日上,从除去宗籍,到敕封公主,公主可比小国舅命好。”
明月重重地抿了抿嘴巴,眉目一片清冷:“清河王找妾身,究竟所为何事?”
元亶微怔,接着又豁然开朗:“既然公主开门见山,那本王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元亶倚在椅背上,那表情运筹帷幄,胸有成竹,像个翻版的三哥,但又比三哥高调,比三哥骄傲。
到底是世袭的亲王,他老子清河文献王曾一度是元魏高高在上摄政王,虽说清河文献王和胡太后的私情朝野皆知,但这爵位和在朝上叱咤风云的实权可比珍珠还要真。
闲言碎语?不过是掌权之外的一点小插曲,就如一道美味佳肴端上桌来,自然会有苍蝇和老鼠被吸引过来。
元亶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公主也见过尔朱荣尔朱兆之流,今天风水轮流转,朝上一家独大的又改姓高了……陛下不想重蹈孝庄皇帝的覆辙,所以才将本王召进洛阳,毕竟谁也不想做个既窝囊又蠢的汉孝献帝,当初孝庄皇帝不也是这样想的,才杀了逆贼尔朱荣吗?”
原来如此,原来元修也要走和元子攸一样的路了。
这世上没有几个皇帝甘做傀儡,毕竟他们还流着祖父孝文皇帝的血。
这只是登基之初,高欢一走,元修就已经开始排兵布阵了。泱泱朝廷,他能信得过谁呢,若挑一个最能信得过的,就只能是这位同宗的兄长。
元明月垂眸,喟叹道:“是啊,谁又乐意去做个提线木偶呢?但明月一介女流,朝上的事,恐怕明月无力帮忙。”
元亶勾着嘴角道:“公主谦虚了,我可听说在宫里瓮中捉鳖的七个死士可是从公主府上出去的。”
明月忽然头疼,额角突突地跳。
时至今日,她永远地与元魏血脉相连,她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个姓氏。她姓元,所以要无理由地为国为家为宗族做任何事。
她反而平静,“王爷的意思是,妾身还要再养一次剑士去给陛下舞剑?”
元亶忽地笑了:”同样的招数,再来一次可不好用。高丞相虽然不在洛阳,但洛阳有的是高丞相的耳目,本王听说高丞相有些耳目甚至和公主走得颇近?公主也是孝文皇帝的孙女,和远房的北乡公主不同,想必你心里有数。”
元明月讶异,怕元亶话里有话,她色厉道:“无论和谁来往,我都没有二心。不管是贤臣还是小人,我都一概不认识。”
元亶挑着眉:“公主干嘛生气呢,我可什么都没说。只是有一点我要告诉公主,公主美若天仙,国色倾城,恐怕汉武之李夫人也比不上。”
他是自己的堂兄,却当着自己和亲妹妹的面毫不避讳地说这些。元明月皱起眉头,心底开始厌烦眼前的元亶。
瞧他神色瑰丽,做派却无一点风度。
元亶说:“公主这么美,还是寡妇,估计朝中早有人垂涎三尺了。本王听说和石安县伯孙腾和安德郡公封隆之素有来往,此事当真?”
元亶的目光像两把剑,像是要把明月钉在柱上。明月承认道:“是,只不过都是因一些不足挂齿的琐事见过几面而已,我和那两位并不熟悉。”
元亶竟道:“多说些话就熟了。他们可都是高丞相安插在洛阳的人,若公主真和他们有来往,公主可要找机会多说些‘话’,陛下想要多揣摩揣摩高丞相的心思。”
明月沉默片刻,问道:“这是陛下的意思吗?”
元亶眯起双眼,告诉她:“是的,是陛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