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翊的信,大多都是关于勒川之战,一目十行的看过去,最终停在信末的一行字上——“吾女姜枕,军中诸事皆安,吾与汝母康健无恙,依汝母书中所言行之,勿忧勿念。”
心里闪过一丝诧异,貌合情离的父母竟会有如此统一的时候?
拆开另一封信,隽秀的小楷整齐排布着,是母亲的字迹。
“小枕,名晨汝将启行赴京。母修书一封,愿汝见之。战事方息,彼时母于战前,禁汝兄妹入城与吾相见,明明咫尺,然未尝一至军中探望汝等,乃至姜安捐躯,母亦未能见其终面。非不欲也,实不敢,亦不忍也。吾知汝怨我,怨汝父。素年以来,吾等愧对汝兄妹,尤愧汝更甚。实有诸事,母愿吾女终生不涉,不欲汝入此纷扰,他人或谓吾自私,然自吾为母之日,惟欲护吾子女之周全。小枕,吾知汝视母为极矛盾之人,一面爱汝至深,一面又似铁石心肠。吾亦知,汝至京后,必多疑惑,亟欲速归北疆以探真相,然勿急,归非善策。至少此事,吾与汝父意合。往南安也,诣外祖母处,取母之画轴,汝将得所求之答案。”
信不长,却在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她忽然看不懂,看不透,他们想干什么。手中的薄纸此刻似乎着了火,烫得厉害。姜枕终于发觉,自己从始至终都身处于一副巨大的棋盘。迷雾重重包裹着她。看不穿,走不出,只有下棋的人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有什么用。
下棋的人是谁?是身为定国公的父亲,是大家闺秀出身的母亲,亦或是高台之上的君王。
她想解答心中的疑虑,想寻找哥哥牺牲的真相。
她不愿做局中的棋子,但她别无选择。
和祁鸣一起走出御书房,天色尚早,万里晴空,阳光铺满前路,看起来光明极了。
并立无言,祁鸣从那句“军师不入正式官职”后便一直沉默,全然不似刚见时的松弛。
姜枕看向身边的人,祁鸣嘴角紧抿,眉峰微蹙,面色隐忍。注意到她的视线,缓缓侧头。
眉目交汇,一切都在无言中酝酿。冬日的暖阳总是将所有人的影子拖得很长,两人站的近,身影在身后平行延伸,互不交错,却在脚下串联成直线。
“对不起。”
眼睛是心的窗口,姜枕今日看了太多,却一个也读不懂。
“……”嘴唇轻动,她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
祁鸣看着她,嘴角渗出一丝苦味,随即又化为了温暖的笑,“走了,回见。”
姜枕站在原地,看着他迈下台阶,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门墙外。
心里有点乱。
“小姐,走吧。”
“阿笙,现在是什么时辰?”
“快酉时了。“
“是吗,挺快的。“
“其实夫人没必要托陛下转交,直接送到府里不是更方便些。“
“阿笙,我累了,想回家。“唇边扬起淡淡的笑,姜枕的语气很轻。
“阿笙陪你。“
马车停在宫门,步入帘中,驶离皇城。
御书房内,宫人将四处的灯火点起,祁承裕坐在桌后,批完最后一份奏折。
太监在一旁将热茶重新填满。
“德全,你说定国公夫妇,为什么要把信送到朕这儿?“
“这,老奴怎知。“
叹了口气,靠到雕花椅背上,帝王眸色深沉,“我们老了,但他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烛火摇曳,让屋内越发明亮。
“太子离宫了吗?”
“未曾,此刻在坤宁宫,看时辰应该会陪皇后娘娘用晚膳,陛下可要移驾?”
沉默片刻,“不用,看着时辰,晚膳后叫他来见朕。”
起身推开一旁的窗,夕阳的光辉太烈,让人辨不出落日的位置,只能看到云霞溢彩,霞光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