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发生的事叫他迷惑不解,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此行的目的地。
方才还显得冗长的车队在过于雄伟肃穆的城墙面前变得卑微渺小,穿过街市人群,那缓慢的速度仿佛也成了一种应有的庄重。萧靖在北国滞留数年,这还是他初次见到平国皇宫。
内城门难进,何况还有翁城的守卫在高处防范着,萧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冒险。
车队在城门口停下,士兵们上前验看令牌,驾车的平人似是与他们相熟,一边聊着天,一边撩起车帘给士兵看。距离虽远,但翁城前的广场十分空旷,所以萧靖倒也听得清他们说话的声音——只是听不懂。
“这说的什么?要是那小姑娘在就好了。”萧靖正思忖着,第一辆马车忽然下来了几个光头,穿着一样的衣裳,手拿一样的法器,显而易见,全是和尚。
和尚们下车又上车,车队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进了宫城。
萧靖转身向紫草胡同的方向飞去,天色完全黑了,他看不大清路,轻功也使得不大顺畅。一边飞着,他一边拿出药瓶。
还剩十粒。多半就在今晚了。
……
秋山已在紫草胡同等了大半个时辰。他看着月亮估摸着时间。若此时走,回到客栈就比一个时辰少一点点。
就在他想飞身离开时,几个黑影从四面八方落下。
“任少侠,是我们。”
竟是那几个去送同伴就医的西项人,还有……
秋山心下闪过一丝诧异,看向唯一一个不是去送医,却出现在这里的西项人。这人身上溅了些血,还拿着一把他没见过的上佳兵器。没有刀鞘,应该是抢来的。
秋山道:“你们来晚了。”
那人名叫札剌,因要扮作南人,化名张腊。札剌听见他语气不快,立刻道:“非是存心。任少侠,我们门主和兄弟们都被皇太子宫的侍卫捉走了!”
“皇太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原我也不知,我是被单独带走的,在一个宅子里见到了一个中年人,那人……”札剌忽然反应过来,他差点把在郑家客栈的事说出来了,连忙略过,“那人是金川王的幕僚,我本以为是金川王出手,不想待我侥幸逃出来后,遇见这几个兄弟,却听他们说,门主他们都被带进皇宫了,那些人手中还拿着皇太子宫的令牌。”
秋山对平国的倾轧内斗一窍不通,对所谓贵族也毫无畏惧或崇敬,只简单判断道:“你们被跟踪了。”
札剌点头:“是,这城里到处都是眼线,只怕我们还没进城就被盯上了。”
秋山两眉一皱:“边走边说。”
“任少侠!”札剌拦住他,“任少侠,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出门主他们!我等力量微薄,若无少侠相助,恐怕门主他们性命危已!刘姑娘那儿,就让我这个兄弟去通报一声,一来节时省力,二来我们这么多人过去,说不定就会被城里巡逻队发现,反而给刘姑娘招险。”
秋山收剑入鞘,道:“那你们就不要跟来。”西项人俱是一愣,秋山又道:“我来回很快,你们跟不上。”
札剌心急如焚,担心这任旧宣一去,发现客栈血流成河,就更不肯离开那姑娘了。再者,客栈掌柜本就是和平人一伙的,虽不知那姑娘躲哪儿了,可她能躲一辈子么?届时只凭他们几个,如何救出兄弟们?
要再编个理由,却又想不出来,正在呆滞时,忽然胡同口传来奔跑的声音,众人转身一看,竟是两队平国士兵在胡同口汇合,眼看就进了胡同!
秋山倒不紧张,见这些士兵连弓箭都没带,连剑也懒得拔,只想:“难道我也被跟踪了?进城时我们没有乔装,的确可能被盯上。那云儿岂不危险了?”
可他和云儿在紫草胡同待了那么久,若是要捉,为何会拖到这个时候呢?
“你们是怎么被捉住的?”他问。
札剌道:“他们在饭食里下了迷药。”说完这句,札剌忽然拍墙:“还是被他们追上来了!”
秋山有些怀疑,转念一想,此刻扔下西项人最好。于是退了一步,想要飞身离开,平国士兵中忽然走出来一个高大身影,那人头颅光亮两眉枯稀,项戴佛珠,手中的大刀几乎有半人宽,只听那秃头阴恻恻道:“哈哈,任旧宣?”
秋山疑惑,面上平淡,假装他说的不是自己。札剌等人倒是心中大喜,连忙围在他身边。
“别以为能装听不见。你杀了我门下四弟子,我岂能认你不出?”
原来是如持如真的仇家。秋山估算了一下两边的实力,心道今天的确不能及时回客栈了,这人有些难缠,穿了甲胄的士兵,也不怎么好打。奇怪,怎么这么巧?
不过这会儿不是解密的时候,秋山解下剑穗:“谁帮我去?”
札剌连忙接过:“我去。”他提步就要跳飞出巷子。他们不比江湖人士真会轻功,但跳起来还是比一般人高的。
秋山用剑鞘把人按住:“你知道在哪儿么?”
札剌一怔,冷汗顿下:“……在哪儿?”
秋山瞥了眼对面摩拳擦掌的士兵,低声道:“金裕客栈,宫门外汇合。带一件云儿的东西回来,否则……走!”
札剌被拎起后颈扔出胡同,飞在半空中时,他看见任少侠挽了个利落的剑花,对面的高和尚分外愚蠢,竟然把佩刀掷了过来。札剌敢肯定,他看到的是清寒一烁,源于那把十分华贵的佩剑,也敢肯定,那干脆的断裂声,源自于高和尚的佩刀。
待平国士兵被引开,札剌才悄悄翻回紫草胡同。
他当然不会去送剑穗,这段时间,为了进宫城,他有别的地方要去。
他摸出一枚飞镖,就如在客栈时,在墙上刻下几个字。接着他将剑穗挂了上去。如果那姑娘足够幸运,她会看见这三样东西的;如果她没那个运气……
那这一切,就是南人做的,和他们西项,可没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