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一家好的,听说就是从惠州运过来的,走的还是水路。”纪府里年年都买,丫鬟们能出门时也会去买,年年买下来,简直买出一本杨梅经了。
秋山只是认真地听着她描述。大概他从来没吃到过。
柳频云忽然想,如果当初秋山没离开纪府,他们或许会像现在这样,一起出门买杨梅,一起挑挑拣拣,从小时候,到长大的那一天。
但秋山注定不会留在纪府,而她也一定要离开。
到铁匠铺时,除了杨梅,柳频云手腕上还挽着三样小零嘴的系绳,她准备把这些带回去给惠辞吃,一来是惠辞真的很爱吃这些东西,二来今晚惠辞的猫没在她这儿讨到吃的,一定会去问主人要——说不定惠辞已经发现她不在家里了呢。总得找个借口吧。
那铁匠,或者说铸剑师将改好的剑拿了出来,剑匣依旧是之前那只匣子,柳频云认得,可剑匣上还放着一只小小的红漆匣,她就不认得了。难道装了剑穗?还是什么暗器?
柳频云撩开帷帽面纱,暗暗观察好奇着。她正畅想着侠客之间流行的江湖惯例,铸剑师却也打量了她一眼,向秋山笑道:“不是说我送过去?”
秋山朝他伸手:“我过来不是少了你的麻烦?”铸剑师爽朗一笑,弯腰提起那只红漆小匣,敲到秋山掌心:“拿去。”
秋山打开匣子看了一眼,竟朝柳频云转来:“云儿。”
柳频云愣了下:“嗯?”
秋山道:“你的银镯不是被咬坏了么?”他打开匣子,红漆匣中是一只开口银镯,一头铸成莲花,柄上绕着一圈碧丝,另一头收成微弯的尾。
“这丝线绕着的地方就是出口。”
他拿起镯子:“你看,就像这样。”拧开莲花,原来莲花之下连着一根细银针,一经取出,银针立刻恢复笔直。
铸剑师道:“这镯子里填了药,以后若有人对姑娘你不利,就取出这针来,不论是搅在汤药饭食中,还是直接扎,保管针到祸除。姑娘,这镯子不错吧?”
铸剑师洋洋得意,仿佛对他来说,比起改一把绝世宝剑,做这样一个精巧的小镯子更让他自豪。
他等着顾客夸他的手艺,那姑娘也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淡漠,虽只转眼一瞥,但那一笑当真是嫣然。
“是很好。”
说完这三个字,姑娘却又沉默下来,她神态渐渐专注起来,却不知是不是在看秋家少侠手中的镯子。
秋少侠道:“戴上么?”
于是姑娘伸出扶着纱帷的手,白纱帷因此垂了回去,炉火红光映在其上,那纱帷长长的,同她裙摆一般庄严,等镯子戴好,她便连手也收了回去。
“多谢,”姑娘轻声道,“不试试你的剑么?”
……
惠辞道:“这都是给我的?”
柳频云点头点得心不在焉,刚坐下又起身:“猫儿吃了没有?”
惠辞开开心心地拆开荷叶包,见她要走,忙道:“柳姐姐你等等,有封信你看看,王伯写的,刚接到。”
柳频云道:“好。”说完,她却又不去接信,等惠辞放在她面前,她才缓缓拆开信封。
惠辞有些奇怪,她觉得柳频云不大对劲,但又不像是生气。
柳频云则展开信纸,一开始她还有点分心,但看到后面,她也逐渐凝神——原来和她们之前想的不同,康则并没有直奔大都,他先是去了昊州西北边的一座城池,后来心姨他们了解到,现今掌管着那城池的官员也是康则投靠的平人王爷的党羽。因他们先前不知这一点,所以离开昊州之后,他们直接朝大都去了,路上发现他们怎么也追不上康则时,便越追越快,全没想过康则其实落在他们身后了。
其实这倒也没什么,在康则之前赶到大都也不是坏事。柳频云心道。
心姨等人在大都等待探查了许多天,倒也成功地在康则入城那一日发现了他,只可惜当时康则被许多人保护着,实在无法靠近,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康则进了王府。
平人王爷的府邸自然不那么好闯,之后无论他们再如何打听,都探不出来一点康则的消息了。
王伯的意思,是问她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惠辞听柳频云说完,道:“山高水远的能有什么主意?柳姐姐,要不咱们去一趟吧?”
柳频云道:“看落款日子,这也是半月前的信了,咱们从惠州上大都,少说也要大半月。我先把信回了吧。”
惠辞一听就知道有戏,立刻跑去磨墨,边磨边道:“要是任少侠在就好了。有他和我们一起,路上就不用担心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频云道:“惠辞,你这叫无事不登三宝殿。”
惠辞道:“我又不是胡说。反正任少侠也和康则有仇。姐姐,咱们不会在路上遇见任少侠吧?”
柳频云给砚中添水,惠辞一眼就看见她腕上银亮亮的镯子,奇道:“姐姐,你的镯子修好了么?”
说完这句话,她发现,原本偏过头来看着她、像是要说什么的柳姐姐,一下子噤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