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频云“啧”声:“怎么又这样。”好在这次屋子够大,用不着秋山再捞她上梁,两人轻轻绕到屏风后,也幸好这屏风底下不空,露不出脚来。
沈集宁走进内室,他似乎将什么掷到了地上,语气阴沉:“楚,瞻。”
柳频云从屏风缝隙里看见,沈集宁捏住了纪柔远的脸颊,他手劲重得发白,甚至比纪柔远的脸颊还白。
“我还以为,你只是不愿意嫁给我。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好得很啊。是不是差一点,你们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他一字一句皆咬牙切齿,怒极耻极。
纪柔远被他捏着脸颊半提起,她手臂勉强撑在桌上,整个人轻飘飘的,像一片纸。
“不是。”她坚持道。
沈集宁道:“楚瞻打了两座城池回来。”纪柔远不言,沈集宁继续道:“他回朝论功行赏了,就在明日。恐怕你早就知道这消息了吧?”
什么?柳频云回头与秋山对视一眼。这两天他们一直在镖局里避风头,这等大事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纪柔远眼中的激动神色被沈集宁看得一清二楚。他冷笑一声,松开了手:“我还以为我猜错了。还真是这样。”
纪柔远竟也不顾了:“那你方才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沈集宁慢条斯理道:“是真是假——你把这本书烧掉,我就告诉你是真是假。”
纪柔远愣住了:“为什么?”
沈集宁道:“你不毁,我也会叫人拿去毁掉,不如柔远你自己动手,还能得个答案。”
纪柔远慢慢撑着起身,她的语速和动作一样缓慢:“那怕是,毁不完的。”
“你说什么?”沈集宁蹙眉。
“表哥,你要毁,就得把我家毁了,把迟园毁了,最好是把从丰州到宛州的山川河流通通毁掉,这样我看不到和二哥有关的人和事,也就想不起他了,”纪柔远缓缓说完,见沈集宁气得泛红的眼和紧握的拳,她苦笑一声,“表哥,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气你。”
沈集宁怒极反笑:“那你还能是为了什么?”
纪柔远道:“我只是不想骗你。”
这话却比故意气沈集宁还叫沈集宁难受。他惯性高傲,受伤时只会下意识去刺伤别人,但纪柔远,纪柔远就像一块石头,他说再多,尖刺碰上石头,折断的也只会是尖刺。
沈集宁冷酷道:“好,原来你也知道你对不起我。你的侍女,那个叫云儿的丫头,她也来行在了,只怕是来帮楚瞻给你报信的吧?你等着,我倒要看看,若她死在你面前,你还能不能如今日这般诚实,这般坚定。”
柳频云:……
果然,第一个被迫害的就是她。
纪柔远急道:“这和云儿有什么关系?她并没有……”
“你觉得我会信么?”沈集宁打断她的话,“很好,你这么着急,她果然重要。”说罢,他不再理会纪柔远的辩解,甩袖踏步出门。
纪柔远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冲着我来——”
沈集宁在门边停下,他回头,竟露出笑容,虽说那笑容有些奇怪,看得人毛骨悚然。
“柔远,你身体不好,我若要折磨你,当然不能冲着你来。”
沈集宁离开了。柳频云和秋山绕出屏风。柳频云倒还好,秋山的神情却阴冷得快下秋雨了。
纪柔远正流着泪。柳频云在她身旁坐下,帮她擦了擦眼泪:“柔远,别伤心了,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纪柔远摇头:“你在行在有帮手么?”
柳频云道:“我不需要其他帮手。有你帮我就够了。”
纪柔远不解:“我?”
“是啊,柔远。沈集宁能不能做到他说的话还有待商榷,但你,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折磨他。”
“我没有什么可以……”
柳频云道:“为什么不可以?既然沈集宁喜欢你,你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折磨他。”
纪柔远被她的话惊得不轻:“他、他只是需要一个妻子,一段好名声而已。”
柳频云心想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到底要怎么解释,就在这时,秋山开口了:“云儿说得对。”
“但是我觉得……表哥这样做也无可厚非,”纪柔远道,“当然,除了对你。”
柳频云倒觉得她自己没那么无辜。而且现在想捉拿她的人太多了,纪禛算一个,李小姐算一个,想想在北边她还是通缉犯呢,对比一下,仅仅放了个狠话的沈集宁只堪区区。
于是,她愉快地说:“柔远,不管你怎么想的,你都需要尽快决定。我还是那句话,其实这对沈集宁也是一件好事,他才刚刚知道真相,还没有见到楚瞻,一切其实还没开始。”
等到两边真正伤害到彼此利益,甚至亲族,那才是真的覆水难收,不死不休。
纪柔远也想到了这一点,她逐渐严肃:“我明白了。”
翌日清晨,柳频云和惠辞趁着楚瞻带人马进城,也悄悄地穿过了城门。
然而她们刚看见太阳,就被几个人拦住。
为首的那个柳频云认识,是纪禛的随从。
“云儿妹妹,这边请。”
两人被挟持着上了马车,车厢中,果然是纪禛坐着。柳频云百思不得其解:“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纪禛道:“这就不需你操心了。云儿,你近来操心的事实在太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