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壁面露难色,而且这一次他的难色变得更加坚定,完全不肯退让。
他说他解释不清情报来源。我让他说“此乃睡梦中所得,实为天赐!”。
……
我们之间的拉扯最终以我强制跟在他屁股后面监督他和云雀汇报,然后因为在门口试图用怨气影响草壁而挨了云雀警告性的眼刀告终。
草壁想通过调查里奥纳多·利比这一条线探查到库洛姆的行踪,然而我还是更在意六道骸到底死没死。毕竟这不是打算甩锅给死人,顺着巧合推测然后制造证据落实推测的时刻了。
万一密鲁菲奥雷的雨之六吊花真的重伤了六道骸,然后因为某些,比如因为在水牢里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救治的原因,六道骸死了。雾守隐秘行动的原因并不是草壁推测那般“骸的风格”,而是十年后的库洛姆打算为师报仇所以暂时不想让彭格列其他成员被卷入,那十年前的库洛姆被传递过来可就真完蛋了。
不仅报不了仇,自己的性命都堪忧——十年前还存活的六道骸的幻术可以跨越时间,在十年后的世界给库洛姆构建出内脏吗?
发现库洛姆接头的对象是密鲁菲奥雷时我就隐隐地感到忧虑,到底那家伙是真心实意地帮助库洛姆引蛇出洞,还是打算把库洛姆引诱到古罗所设置的陷阱中去呢?
幸运的是,库洛姆并不像我那么倒霉。
傍晚临近饭点,备忘录再次更新。在我追问的『沢田的雾守是哪个雾守』的问题下面,首先出现了一个七扭八歪,标注为古罗·基西尼亚的涂鸦,再然后六道骸的拼写清晰显现在屏幕上。而后晚饭席间,草壁也以惊人的速度带回了里奥纳多·利比的新情报:
里奥纳多不是里奥纳多,是六道骸。
草壁十分认真细致地给我讲了一遍他们的推理过程,大概就是最开始顺着里奥纳多·利比的名字调查的确找到了这样一个近年入境意大利的人,但那人除了性别,其他特征和照片上那个神秘人完全对不上。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那个年过半百个头矮小,头发普普通通呈现杂草般干枯亚麻色的男人入境意大利的时间与密鲁菲奥雷宣布合并成立的时间基本一致。也就意味着这个老里奥纳多可能也和密鲁菲奥雷有关。
调查方向应该没错,只是推进不下去。
关于名字的线索止步不前,草壁的调查重点就又转移回男人身上。已经调查得知,此人不在彭格列和同盟家族范围之内,此前假设的是骸的弟子的可能也被我否定,草壁就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骸。
支持他按照这个假设调查下去的,正是我描述的那种花。
“……那不是曼珠沙华也不是曼陀罗华,”他拿着中午我从一堆白花里辨认许久找出的对应图片对我说,“这是曼陀罗。”
曼陀罗,茄科植物,全株有毒,和我记住的特点相吻合。花朵香气浓郁,适宜观赏,也的确是会被放置在花瓶之中摆上餐桌——我心说如果不是会使人误食的餐桌那就更合适了——的植物。
草壁说曼陀罗花朵颜色众多,“相应的,花语也多种多样,大约符合‘有意思’的说法……除此之外,他当时拿给您的是白色的那种没错吧?”
“白色曼陀罗的花语更为独特,是‘变装’。”他说,“而雾的使命,是利用的幻影迷惑敌人,使之无法抓住家族成员的实体。正与变装相似!”
因此,在我指认出曼陀罗之后,草壁立刻命风纪财团扩大搜查范围,将搜查方向转向黑手党近年来失踪或死亡的对象。这一路线调整也确实快速地获得了回报。来自一个家族的情报显示,一年前,有一名具有相似外貌特征的犯人从监狱之中逃出,那人名叫古伊德·葛雷柯。“……是残忍杀死了十五人的穷凶极恶的犯人,和骸最初越狱的情况如初一辙。”草壁说。
他讲得仔细,似乎是怕我又提出异议。但是我早就知道六道骸没死。既然他没死,那么他到底是谁都无所谓了——至少库洛姆被密鲁菲奥雷暗算,一炮打到十年后来的时候不会面对必死的局面,我也就不需要为了避免任何可能导致少女丧命的潜在疏漏而不断质疑找茬。
所以我居然对“里奥纳多不仅是古伊德·葛雷柯而且还是六道骸”这个信息接受良好。
甚至可以接受六道骸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过去半年里变成了古罗的匣兵器。
我和草壁说,既然如此,看来我们不需要再掺合雾守的计划了。
“六道骸存活,卧底到了密鲁菲奥雷高层,一直独立潜伏没有执行过任务所以也没有暴露的风险——幸亏当时我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啊!”我说,“要是拜托他帮忙逃出密鲁菲奥雷,还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现在……怎么了!”我看着草壁忍不住笑。
他看我的眼神仍然带有一丝不宜察觉的警惕,以及很大一部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的疑惑。
我佯怒坐直,脑袋一扬道:“我又不是专门来找茬的!”
“只是担心出什么问题罢了……”说着说着我又有点丧气,腰背慢慢软下来,略有些无奈地落了筷子叹气。“算了。”
我为这群已经拥有着A+级别戒指的超能力者担心什么劲呢?
明明最该担忧的是弱小,还把最大靠山给的戒指弄丢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