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眯起眼。当时从监控室看到D出口的异常开启,她紧急调出录像核查之后就立刻去找了Passero的同谋问责。似乎走得太急,原先调出来的窗口就那样大剌剌地摆在了大屏幕上。
Reborn之后也来了监控室,看到了那些吗?
“这次也是一样。就连我暗示Passero最近很长时间都不在基地内也没能让你惊讶,好像反而更让你松了口气一样。这不太符合你警觉谨慎的性格!”
“所以大概是早就知道Passero私下里的动作。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今天,你眼神扫过她手之后就放弃再和她纠缠。”
Reborn说,“是发现她心虚的是被你撞到正要出门而非别的什么。和战斗无关,索性不管了——你也注意到她摘戴戒指的规律了吧!”
慢慢吐出一口气,拉尔神色复杂。
他说对了,或许具体细节不太一样,但总体上是对的。
她在监控室看到了D口的异常开启记录,但看到之时D口已经开启了两次,记录上通行人身份一栏赫然写着Passero·Passera这个可笑的名字,而摄像头则清晰记录下这只十年前弱小但同样大胆的麻雀和同伴摆了摆手就跨出门去。
她应该为Passero独自一人出门,没带着三浦春、或者那个毛团而感到庆幸,但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万一她被敌人抓到,拷问出基地的位置怎么办?!那种被锤一下都会气愤喊痛的普通人可承受不住什么审讯。
她找到了风太,那个出现在摄像头画面之中的Passero的同谋之一。曾经内敛害羞的孩子已经成长成可靠的少年,微笑着和她说不用担心。因为“Passero姐已经做了充足准备”。
所谓的准备就是摘掉戒指,画上浓妆,抹去一切可能被辨识出来的身份标志混进普通人的群体里。舍弃反抗的能力去赌一个不被敌人发现的可能性,这种行为在拉尔看来无异于自我阉割。然而当时她看着风太手里的戒指,最后还是放弃了去抓Passero的打算。
她身体已快到极限,为了Passero再去承受一次非七三射线很不值当。另外她这样考虑也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保不齐Passero更擅长扮演无关人士,她一直都很会装无辜。
Passero安然无恙的回归肯定了她的观点。所以在几个小时前,她发现坐在屋内的沢田纲吉手里似乎紧握着什么东西,又注意到Passero推门无果悬举半空的光秃秃的手指,她就立刻明白不用那么紧张。
只是要出门而已。
她自认为没表现出什么,但Reborn竟然凭细微之处就察觉了她隐藏起来的部分,还推测得大差不离。这样的观察力让哪怕是特种部队出身,见惯了高水平人才的她都觉得有些恐怖。
果然是世界第一的杀手。
然而,哪怕是这样的杀手,也因为非七三射线而早早丧命……彩虹之子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她这个半成品和一个浑浊的奶嘴。
……密鲁菲奥雷!
后槽牙控制不住地咬紧,拉尔闭眼深呼吸又睁开。“没错,我的确知道。但买衣服也好,采买必要不必要的生活物资也好……只要她不带十年前的孩子出去,遇到危险别来求我去救,别给敌人送装备,我管她去哪里!”她冷哼一声。
她只是允许Passero借住,没有监督她,保护她安全的必要!
“她已经是成年人了,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是啊,她应该对自己负责。”小婴儿脸上笑容更深了些,“即便如此,她还是会为了其他人而冒险,哪怕自己只是普通人,拥有着被戒指,或者说被矿石所选择的优势,也要为了隐藏身份而把保命的东西留在基地。”
“看看吧,她现在的的确确是为了沢田他们着想。”
是吗……?
拉尔的目光随之移动,再一次落到那个难得认真穿了一次正装的人身上。十年后的大麻雀在彭格列工作时虽也会穿整套套装,但从没关注过衣着打扮细节——简直和她那个穿着随意,盛气凌人的首领如出一辙【1】。大概是为了伪装,十年前的小麻雀这次终于盘好了头发,还规矩地将衬衫扣子扣到了顶头。
这模样在拉尔看来挺陌生的,而她脸上的表情则更是她十年里所没见过的。
黑发女人微笑着和少年们说话。她摘了眼镜,因此拉尔能清晰看见她眉宇间带着的倦意,也看清楚她弯弯的眼和漾开的笑纹。于是那淡淡倦意没变成面上的冷淡,反和着五官成了一层朦胧的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真心实意了不少。
十年后的麻雀不会这样。
十年后的那只麻雀只会摆出虚伪冷漠的客套微笑,用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无辜样糊弄她,然后把所有过错都甩给身后之人身上。她已经被她敷衍过很多次。
“我不知道,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我不清楚,这是九代目的吩咐,需要我向上反应意见吗?”“我在瓦利亚还有工作要做,请您向斯库瓦罗提出申请否则恕难从命!”……这些都是她的借口、说辞。
偏偏站在她身后的老虎真的借给她权力,由着她悄悄在彭格列内部进行基层大换血;由着对改革意见最强烈的高层官员莫名其妙暴毙身亡;由着这个新加入的年轻人;搅乱彭格列持续了百年的秩序。
她知道,那个高层官员确实有问题!人员调动之后裙带关系和部门各自谋利的情况是减少了!但是Passero手段粗暴,不合程序。
在门外顾问工作,拉尔最清楚彭格列制度设计的目标。门外顾问和彭格列本部各设首领和文官机制就是为了防止权力集中一人导致集//权暴//政。Passero这样做是将逐渐落到文官手里的权力收回了,但全部集中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让一个极具有煽动性的人在各个部门之间轮岗,恐怕轮一次,那部门里就有了一排Passero安插的钉子。
门外顾问,彭格列给变成婴儿的她提供了安身之所,她不想让这种全靠道德约束的新“高官”成为毁灭彭格列的不确定的炸弹。
……虽然如Reborn所说,在密鲁菲奥雷进攻彭格列之前,Passero还没有表现出毁灭彭格列的这种倾向。
她皱着眉凝视十年前的尚不成熟的报丧鸟,想要相信她吗?要相信Passero的行为会导向好的结果,而不会因为她剑走偏锋、无视规则增加彭格列被毁灭的风险吗?
Passero逗弄蓝波和一平的侧脸在灯下的光晕里被笼上白光,变得模糊,在拉尔眼里变成斑斑点点的色块。然后恍惚间拉尔想起,这种神情在很多年前她似乎也见过。
……她也见过。
拉尔抱着胳膊略低了点头。“你不是为了给Passero说情的吧?”她没看Reborn,只是直接问了出来。“我不记得你会这么爱关照别人。”——总不能是收徒弟上瘾了。
Reborn说不是。他笑了笑:“她扔掉戒指外出的计谋现在看来确实很有用,但主动舍弃力量完全是浪费了她的天赋。”
“所以你想让我教导她?”拉尔大概听出了他的意思。“这绝对不可能!”
“那种投机取巧缺少决心的家伙,就算有天赋也没有培养的意义!”那根本挖掘不出来!连瓦利亚的人都拿她没办法。
“但她至少与十年后的人存在着差距吧?至于决心……”Reborn顿了顿,拉尔瞥了一眼过去,看到小婴儿脸上挂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但他没继续往下,只带着神秘微笑把话题一转,“总之,多一份战斗力就多一分胜利的可能。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呢?”
拉尔正要坚定地摇头,想说她可不是毒蛇那种为了钱放低挑选门槛的人。可那穿紫色斗篷的小婴儿的身影让她想起了一些别的什么。
“如果是,训练她培养她使用火焰战斗的意识……”她思索着,“那或许这里还真有一些用得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