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濑户贵嗣的男性没有分出一丝目光给濑户圭人,他伸手从自己钱包中拿出几张名片分发给埼玉主任、远山以及两位警官,并淡定地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濑户贵嗣,是圭人的大哥。”说罢他又指了指身旁的女人:“这是我的二妹濑户孝枝,来的路上已经有医生大概告诉我这边发生的事情了,对圭人的行为我们深表歉意。”
“抱歉,”名叫濑户孝枝的女人有些慌忙地打断大哥的自我介绍,“能……先让我看看我父亲吗?”
埼玉主任怔了一下,看向远山,而远山也神色恍然地看向不远处的病床——死者濑户先生此时尸骨未寒,就躺在不到五步外的病床上。
濑户孝枝顺着远山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道身影凝固在病床上,若非他周身所有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都没显示数据,怕不是会让人怀疑他只是睡着了。看到这一幕,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半跪在窗前,用手掩着脸,似乎是想哭,但又不想哭出声来打扰其他人,遂只用牙咬着手掌,把呜咽声尽数咽进喉咙里。
纵使刚才的氛围再剑拔弩张,当下目睹这样悲哀的一幕,众人也不禁纷纷侧目。
萩原突然发现,此时他才第一次意识到,他们刚才抢救的人“死了”,而在刚才的纷争中,所有人都把这个死亡当作筹码、当作武器,互相推诿、攻击,从没有人意识到,这个人……
“死了”。
他一下对“死亡”这两个字感到极其的陌生,虽然他这两天已经念叨了无数次自己可能面对的死亡,但在此时他又像刚学这个字的幼稚园小朋友一样不解其意。
他无意识地轻轻念叨出来一句“死亡”。
“喂,”只有松田听到了他的喃喃,他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戳了戳萩原,“家属还在这呢,你别说这么直白啊……”
“啊……”萩原像从梦中惊醒般,思绪拉回当下,他侧头看了看,远山和埼玉也定定地看着伏在床边的濑户孝枝,目光是相似的平静又沉默。
而只有一人与这阴郁的氛围格格不入,萩原皱了皱眉,目光转移到站在几步之外的濑户圭人身上。明明彼时表现得异常激动,此时的他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地耸了耸鼻子,脸色不虞,但看不出半分悲哀。
大哥濑户贵嗣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萩原清楚的看到,贵嗣看到圭人那满不在乎的表情时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那目光不像是看兄弟,反倒像是看仇人。
没等萩原接着观察,濑户孝枝的动作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她轻轻将被单盖过濑户先生的头,掖了掖被角,站起身来向远山医生的方向走去,走到跟前后缓了缓才开口,问道:“麻烦可以问一下……家父离世前,有说什么吗?他走的……痛不痛苦呢?”
这可把远山医生问到了。
“这……”远山医生试图从理论上给出一个相对科学的答案,“在发现病人情况不对的第一时间我们就实施心肺复苏,而胸外按压标准操作要求深度五厘米……在这个力度之下,肋骨骨折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我明白了……”孝枝垂下眼睛,“那么我至少应该感谢你们没有持续用机器维持虚假的心跳,他就这样离开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远山医生正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这位女士,却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
“肋骨骨折?”濑户圭人突然有些激动,他走到床边一下拉开盖在濑户先生身上的被单,解开衣服细细打量,“我就知道你这医生肯定有问题,说什么有可能……肯定是你给我爸爸按骨折把他按死了!”
刚火气消散的远山此时又觉得死灰复燃。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反驳,一道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基于你的控诉,我们需要通过司法解剖来确定死因,”一个熟悉的、沉稳的男声越过整个抢救室,“同时,如果我们判定是你擅自将死者带离安全区域的行为导致了他的死亡,你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濑户圭人先生,你……可以负的起这个责任吗?”
一个高大的影子从逆着光走进来。
“我去……班长?”远山听见松田警官低声感慨了一句。
“打扰了,各位,”伊达航身着一身警服,亮出自己的警官证,上面“警视厅”三个大字闪闪发光,“我是搜查一课的警察,伊达航,请各位……包括这两位警官……和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