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的松田警官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笑得没心没肺的萩原警官在听到最后一个问题后变了脸色,也不知道这个听懂一切并刻意使坏的家伙无意中糟了报应而他幸运的逃过一劫。
不过见多识广的远山医生显然熟悉其中门道,她看着松田,没反应过来这是白切黑还是因果报应,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一句:“查……查就查吧,反正来都来了,也没坏处。”
“啊,盐田医生还说,她最近在做个实验想顺便邀请我们作为志愿者让她取个样本,作为交换可以告诉我们……”松田说到这突然卡壳,因为盐田医生的原话是“作为交换可以告诉你们所有关于远山医生的糗事”,这么在当事人面前说出来似乎不太好。
不过远山医生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可疑的停顿,她的重点集中在前半句话上:“什么?你说她在找实验样本?”
如果松田警官仔细观察,他大概能发现远山医生瞳孔缩小、汗毛倒立,这是典型的交感神经兴奋的表现,就像巴普洛夫的狗一样,远山医生长期以来在盐田实验组玩粑粑的经历也为她建立起了深刻的条件反射——单单听到这几个字就足够她应激。
“怎么了?”松田警官有些莫名其妙。
“快跑,”远山医生冷静且毫不犹豫地说,“不管萩原警官了,我们快跑。”
“哈?”
“你没有发现吗?松田警官,”远山医生一脸严肃,指着走廊上的病人,“在其他科室,患者都恨不得下一个看上病的就是自己,但在这里,各个都是道德标兵,一个赛一个的谦让。还有每一个从诊室里出来的人都一副被掏空的苍白模样,走路都颤颤巍巍……”
说了一大串,见松田警官还是一副迷茫的样子,远山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下扶手:“算了,来不及给你细讲了,总之我们一定要快点逃离这个鬼地方……”
就在远山医生大脑已经开始全速运转计划逃跑路线之时,身后突然悠悠传来一个声音——
“诶呀,这不是我好久不见的好学生远山吗?我就说这个楼梯间怎么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只手搭在远山医生的肩上,远山医生僵硬地转头,活像恐怖片里的经典场景,“怎么,难道……你是在这里躲我吗?远山?”
远山医生终于转过头去。
本应该在诊室里的盐田医生像是鬼魂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背后,此时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笑眯眯的,眼角都挤出了细纹,看起来颇为慈祥,却让远山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怎么会呢?”远山医生扬起笑意,如果此时降谷警官在场就会并不惊讶地发现这笑意和她向琴酒求职时虚伪的笑一模一样,“好久不见,我是在整理见您的仪容……”
“是吗?”盐田没有追问,而是继续说,“这么久没见,我最得意的学生一定给我带了什么礼物来吧?比如……一篇SCI?或者一个新的实验思路?再不济……至少给我的新实验带了些样本?”
“巧了吗这不是,我来就是毛遂自荐,主动上门来给您当实验样本的。”前一秒还说要逃跑的远山医生此时拍着胸脯保证,表情诚恳、态度积极,活生生一个精神分裂患者。
“但远山医生你不是说,”松田挑了挑眉,他突然感受到萩原闲的没事喜欢逗他的乐趣了,“你刚不是还说要跑……”
“我这是在舍身救你——”远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面色依然平静但眼神中威胁意味浓重,“你别不识好人心……”
“等等!”就在远山医生快要跟着盐田离开之际,狭窄的楼梯间突然又挤进一个人来,二人定睛看去,正是不久前被他们抛弃在诊室的萩原警官。但不知为何,此时的他看起来脸色略有些扭曲,身形颇显伛偻,他此时看向松田,怀揣着几分鱼死网破的决绝,“我的这位同事——松田警官,也想为科学做贡献!盐田医生,请务必算他一个!”
纵使松田再迟钝此时也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好事了,直觉拉响警报,他觉得自己现在确乎应该逃跑。
“真的吗小伙子?你的小小一个举动说不定能给我们整个实验进程带来改变,为人类医学的进步堆起一块基石!”盐田带着笑意的目光看过来,浮夸的溢美之词不要钱一样往外涌,那赞赏的表情看的松田不好意思拒绝。
于是他做出了今天最错误的一个决定——点头答应。
多年以后,面对恭维自己的下属,松田警官会回想起站在普外科门诊的那个遥远的上午。
往后的工作生涯中松田警官永远不会被领导画的大饼诱惑,不会被虚名绑架,永远脚踏实地,不在名利场中迷花了眼。
后来有后辈好奇问他:这是因为你心性坚定、不慕权贵吗?
松田警官只会风轻云淡地摇摇头,然后点上一支烟,长长叹口气,然后拍拍年轻后辈的肩膀,说——
“曾经有一份热腾腾的大饼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守住本心,一口吞了下去,人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给我一次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医生说三个字:我拒绝!”
最终,躺在病床上、失去了自己数以亿计大肠杆菌的松田警官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