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的母亲一直是一个禁忌的话题,顾沉费了不少力气才躲过身边的耳目,在不久前和他的母亲取得了联系。
这件事只有林管家知道,原来顾老先生已经知道了吗?
“……你是最不像我,但偏偏又是最有能力的儿子,从小你就不信你妈抛弃了你,成天和下等人混在一起,把我教给你的东西当作耳旁风!
能走到我这个位置的人谁背后没点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不玩我这一套,总有其他人会玩,你以为关了那么多工厂,出了那么多新东西就能改变多少?
好,我就当你是玩玩游戏,但现在我看你是昏了头,救风尘上瘾了!”
“……我母亲当年是被迫的,离开是每个人在那个处境上都会做出的选择,我不能指责她,至于救风尘……我只是尽了一点力,四芜能发展成现在的样子都是当地人自己努力生活的结果,陈一也不是风尘,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和我一样的人。”
“你!好,果然那个抛夫弃子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你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就在一起,我有的是儿子!”
……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的结果是什么,他们没有在宅子里过夜,我进去的时候顾老先生气疯了,顾沉先生好像是决定了会把持有的财产和股份划分一半给陈一先生,无论他能否继承家业……”
烟草味顺着喉管向下,忽地呛到了嗓子,顾琛生出一种恶心想要呕吐的冲动。
他想起陈道情曾有一天晚上问他:
“……那我想要你一半的财产呢?我想和你公开呢?现在我只是你的情人……我怎么能安心呢?”
顾琛这辈子都不信有人能把一半的身家都送给另一个人,当然也只把陈道情当时说的话当气话。
他觉得自己给陈道情的已经很多了,房子,车子,广告……
陈道情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他都给了,一开始他也很想知道顾沉到底是给了陈道情什么才能让他念念不忘到今天,自己难道会比不上顾沉吗?
但原来真的会有人把一半的财产分给另一个人啊……
相比之下,自己给陈道情的东西几乎可以微小得不计数。
再一睁眼,顾琛仿佛就看见二十三岁的顾沉带着年纪尚轻的陈道情站在客厅中央,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不会被任何外力劈开。
陈道情拉着自己在田野上逃跑的时候,牵自己的手也是牵得那么紧吗?
“后来没过多久,一切都还没确定下来,顾沉先生发生了意外,他的遗物被送了回来,我也就没再见过陈一先生,直到顾总您带他回来的那天。”
“你为什么不说?当时为什么不说呢?”
瘫坐在沙发里,顾琛那双鬼魅一样毫无灵魂的眼睛看向白发苍苍的老人。
“你……哈哈,你们都是顾沉的人,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没有人!”
他愤怒的吼声在空荡的大厅里回荡,面目狰狞。
林管家敛眉不敢再看,只低声道:
“……顾总你说过不准再提顾沉先生。”
“那陈一,陈道情呢!?我带他回来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把我看成顾沉了啊!?还是说你以为他是鬼魂啊?哈,哈哈……他还向我要那盆牡丹,要那副画,这里就他妈是顾沉的棺材!你们他妈的都把我当成他的墓碑!”
说到“那副画”的时候,精神几乎崩溃的顾琛注意到林管家神色有一些不自然。
他从沙发上起来,踉踉跄跄走过去钳住林管家的肩膀摇晃,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老人。
“那幅画……呵,你也知道些什么吧?当年你们不是都说不知道那是谁画的吗?说啊!那是不是他画的!”
“是……顾沉先生走之后送了这副画来,署名是他和陈一先生,可能是想要顾老先生接受现实的意思吧……后来顾总你来了,我就把署名抹掉了。”
林管家年纪大了,脊背再不能像年轻时挺得那么直,他闭上了苍老的眼睛。
“对不起顾总……顾沉先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我只是希望他的遗物能好好的……”
顾琛早该想到的——没有人会站在他这边,即使是他错以为在大雾中牵住他的那个人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