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欺骗的感觉很痛苦。
顾琛刻意不再去细想陈道情是怎么骗过自己的,也尽量忽视那些一联想起来就无休无止的细节和线索——
陈道情这几年有多少是骗他的?
为什么自己从没看出来他在编造一个凄惨的身世?
他说那些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如果不是陆契他可能永远不知道陈道情的身份,那其他的呢?
他说出的其他那些信誓旦旦的话呢?其中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呢?
陈道情真的是陆契的弟弟吗?如果他知道了会跟着陆契走吗?
“顾先生,我得走了。”
陈道情试着抽动了下肩膀,却被他抓得更紧。
“我昨天晚上偷偷出来的,再不回去会被发现的……”
顾琛的手突然按着他眼下的泪痣。
他想起来曾经派人去找陆契弟弟的时候,关于外貌特征有一条就是——
这个才满一岁的孩子全身都没有一颗痣。
阴沉的心情豁然开朗,他的笑像浓雾里的白桦树,自言自语着什么:
“哈……你不会走的,他带不走你……”
他目送着全副武装的陈道情离开的背影,肩膀上被他包扎好的伤口麻木钝痛,顾琛还在低低笑着。
陆契这个蠢货,陈道情怎么可能是他弟弟呢?
林寒枝走向蹲在角落的王之鹤,面上带着笑,后者见他过来下意识往里面缩。
“林哥……”
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我看你最近情绪不太好,是被戏影响到了吗?”
王之鹤飞速摇摇头,脑子里一团浆糊,甚至有点听不清林寒枝在说什么,只抓紧了衣角,掌心里是密密麻麻的伤疤。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陆契了。
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陆契受伤的时候,那之后那个男人变得很忙,不仅从不主动联系他,甚至都不再回他的消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已经厌倦自己了吗?
经纪人又开始拉他去各种饭局,每次他都期待能见到陆契,但每次都会落空。
王之鹤又要像以前那样,喝下各种让人恶心的酒,忍受素不相识的人对自己上下其手,空气里尽是烟味。
陈哥说让自己去联系他,经纪人又威胁他不准去,否则就让他再也见不到陆契……
“啊……!”
他的猛地被拍了下肩,惊恐的眼睛对上仿佛看穿他的林寒枝。
“怎么怕成这样?”
王之鹤闭紧了嘴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林寒枝坐在他身边,看着来来往往,正在布置道具的剧组人员,冷不丁开口:
“是觉得拍戏无聊吧?也是,有男朋友来探班的人就不无聊,男朋友不在的时候还可以和其他追求者喝喝咖啡,聊聊天……听说现在又有了个人追他,脖子上有道疤,丹凤眼,看着还挺眼熟的。”
“你什么意思?”
王之鹤头皮发麻,难道陆契不来找他就是这个原因?
适时换好衣服的陈道情到了剧组,林寒枝附在王之鹤耳边说了些什么,在陈道情看到他们之前站起身来,留下蹲在角落里双目失神的王之鹤。
在各种“抓马”新闻频出的舆论中,《逐风》几乎接近了拍摄尾声。
在故事的结局,陆续逃离了这个带给他太多痛苦的家庭。
他不愿再接受他爸那一套所谓“我为了家庭没有出轨,是放弃了自己的爱情”,虚伪至极,自私至极的说词,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妈妈在这段失败婚姻中妥协,更不想和哥哥处在同一屋檐下彼此煎熬度日。
而陆文,他不愿意放弃社会和家庭对他这个“尖子生”的期许,害怕这段随时可能被揭发的禁忌之恋给自己规划好的精英人生带来的破坏和冲击。
他选择留在这个外人看来幸福美满的家庭,接受弟弟的离去,用谎言来欺骗自己:
他不曾有过那种激荡的情感,他不曾后悔选择了这样的生活,他很满意这样“自我阉割”的人生。
最后一场戏便是陆续和陆文吃最后一顿饭。
陆续坦白自己要走,再也不回来。
陆文一开始是嘲笑,但在看到陆续执着异常的眼神后,他也变得沉默,再说不出贬损弟弟的话。
监视器里两个人飙戏彪得畅快,演他们爸妈的演员在旁边看着也不住点头。
“这片子播了,少说也要拿七八个金柏回来啊。”
“那依你们看,他们俩谁能拿男主的奖?”
这话说出来容易得罪人,其他人都不作声。
姚长孝的视线移回到陈道情的脸上,那张看似平静的脸底下却有暴风骤雨般的汹涌情感。
他听着“弟弟”的内心独白,筷子搅着两个人一人一碗的煎蛋面,动作稳而快,吃面没有声音,仿佛没有认真听,但节奏却是跟着林寒枝说台词的节奏来,人物的情绪抓得很准。
这两人还真是奇怪。
演戏的时候不多说就能配合得天衣无缝,戏演完了就差把”不喜欢对方”挂在脸上了。
演完这一场戏,礼花喷在两个主演身上。
陈道情刚从舆论漩涡中脱身出来,一向对他冷淡的林寒枝这次居然主动走上来和他握手拥抱。
杀青宴上,大家都喝了点酒,不少人喝得醉醺醺的口无遮拦。
陈道情不知何时不见了人影,林寒枝走向笑着应酬众人的唐念卿。
“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