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沉’,我的母亲来自另一个国家,她不大会说中文,汉字对她来说也很难学,但她很喜欢‘沉’这个字,这个字能让她有一种浸泡在湖水中,万物寂静的感觉。”
迎着满天雨丝,两个人沿着一条竖着寥寥路灯的路走在黑夜里,淡黄光影笼在在他们身上,两人贴近的身体中间,各自垂下的手时近时远,手背相撞,撩过对方的指腹,又擦过手腕突出的骨节。
“你的名字呢?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为什么要给一切都赋予意义?桌子为什么叫桌子,椅子为什么叫椅子,如果最初给他们起名的人交换下顺序,现在桌子就叫椅子了不是吗?陈一,没有什么原因或意义,我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就是我的名字。”
少年眼里除了困惑,再没有其他情感,他仰起头看向身旁兴致勃勃的男人,雨丝飘落在他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凹陷的脸上。
另一个人大笑起来,学着他的样子抬头看天,天空一片漆黑,过于繁荣发达的城市排放出的冗气遮蔽了原本可以观测到的星星。
“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是因为最近上了有意思的课吗?”
“……文化课的老师让我去看书。”
“嘿,你抬头看一下。”
男人弯下腰,捧住少年的脸,金环绿眼中倒映的全是后者的身影,他的睫毛兴奋地颤动起来,在少年的脸颊上投下忽闪的光影。
少年跟着他的动作抬起了头——
他们刚好站在一桩路灯下,灯光并不刺眼,柔和的光源形成一个光圈,从天上飘下来的几不可见的雨丝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得像从水晶上飘下来的丝,又如绒毛般粗细的流星,炸裂出火树银花般的光束,冰凉的雨丝落在脸上,浸润了两个人的眉眼。
飘洒的雨丝洒进少年的眼睛,再一眨,柔和灯光之下,他只看见他的绿色,瞳仁很大,澄澈,似乎透过浅色虹膜,就能触摸到他的灵魂。
他张开嘴,好像在说什么,少年却什么都听不到。
顾先生?
顾先生?
沉?
……
“琛?”
陈道情从一场久不褪色的梦中醒来,大汗淋漓,而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我在这,不用叫了,头疼……”
顾琛揉着被强迫贴了膏药的脸,不明所以地看着瞳孔瞪大的陈道情,他像做了场噩梦一样,明明温度都降下来了,全身却还是起了一层汗,还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嘴唇发白着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