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真的要走了。
“我想想怎么办。”陆瑾很冷静,看向几人:“你们先回去,注意打听姜决的踪迹,他着装怪异,百姓见到了会有印象。”
苏凌看了他一眼,最终离开,碧秋碧晴也各自退了出去。房间只剩陆瑾一人。
他喝了杯水,站起身把自己刚刚翻乱的地方一点一点收拾好,抚平床褥,摆好方枕,合上抽屉,整理好桌面上的东西。
这里的一切都恢复如初,没有任何温楚生活过的痕迹。就好像,这间双人房从始至终住的都是陆瑾一人,那些软语温存、如胶似漆一瞬间变得很远很远。似乎那位来自异世的漂亮公子从来不存在,他还是那个有点孤零零的陆瑾。
衣柜里应该还有他的衣服的。陆瑾打开柜门,翻出温楚的箱子……里面空空如也。
陆瑾嗤笑一声,合上箱子:“半点念想都不留?这么绝情的么。”
他完全不知道温楚究竟什么时候收拾的东西。
哪里不太对。以温楚的性子,怎么可能抛下其他人去同姜决合作。电光石火间,陆瑾想起了在茶馆时温楚和他对视的那一眼。温楚应该是想说什么话的……
陆瑾当即出了门,又回到了茶馆。这一架打的激烈,动手的人比较多,茶馆一楼满目疮痍,桌椅没一个好的。于峰于墨在跟老板核对损失,王慕安跟在旁边。
“殿下。”看到陆瑾,于峰于墨双双转身,冲陆瑾行了个礼。陆瑾深深地看了一眼兄弟两人,又看了眼王慕安,没说话,径自走向窗边温楚待过的那个位置边。
于峰脸上有些尴尬,于墨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看向了于峰。王慕安叹了口气,把兄弟俩转过来,对老板说:“您刚才说茶壶一共损坏十五只?”
陆瑾坐在了温楚坐过的位置上,脑中回放着温楚坐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往侧上方微微扭头,就能看到二楼陆瑾几人当时所在的雅间。雅间没有门,每个隔间由一方屏风和一条白色的门帘隔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视线会被屏风阻隔……
要想对视的话,得微微低下身子。陆瑾俯了俯身,一只垂下来的手立刻碰上了内侧的桌腿,然后被一硬物划到了。
他回头,弯下腰查看,在桌腿和墙的夹缝里发现了一张叠起来的硬纸。陆瑾从来没见过这种材质,触感光滑,比纸厚,比木板薄。他展开了那张硬纸,正面画了几个人,穿着都很奇怪,几个白衣服的被绑着坐在角落。其中一个女子眉眼间跟温楚有七分相像,昏迷着倚在墙边。
这是温楚的母亲?何种作画方式,为何如此栩栩如生。但陆瑾来不及想这些,他将纸翻了个面,背面是白色的,上面用很细的笔迹写了两行字。
简体字陆瑾看不懂,他丝毫没有犹豫,立刻起身回客栈找苏凌。临出门,于墨叫住了他。陆瑾回头,面上一如往常,甚至连那笑意都挂了上去:“算清楚后回客栈找碧秋,让她把银子拿给你。”
“不是这个。”于墨愣了愣,低着头道:“我……我们其实见过姜决了。”
陆瑾挑了下眉,说:“我知道。”
气氛一瞬间变得沉默。陆瑾继续说:“你不光看到了姜决,你还目送着他把温楚带走了。”
于墨心脏猛然一缩。他有些不知所措,双手在身前紧紧绞着,不敢直视陆瑾。
陆瑾笑了,抱着胳膊倚着门框:“受害人是你们温先生,你委屈什么?”
他早就看出来于家这对兄弟有事瞒着他了。两个小孩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选择自己承担一些事情,也是情理之中。
于峰表情严肃,音色沉沉,上前一步道:“不仅是今天见到过姜决,来洛阳的当日便见过了。”
这倒是陆瑾没预料到的。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兄弟俩:“然后呢?你们想说什么?”
“对不起殿下,”于墨藏不住事,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声音很愧疚,“我们不该仅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怀疑你的……”
“他找你们干什么?”陆瑾抬眸看向于峰,声音依旧如常,姜决带走温楚这件事好像没有对他产生丝毫影响。
“他给我们看了一些东西,告诉我们于家被屠一事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丰融丰丞相,”于峰顿了顿,抬头看着陆瑾的眼睛,“德佑先生,原本姓丰,名丰修贤,是么?”
德佑先生原名是什么陆瑾不太清楚,但丰修贤他是知道的,且如雷贯耳。丰修贤是当今一品丞相丰融之兄,三十年前因裁决果断、高瞻远瞩、料事如神,一度是大永朝野上下的风云人物,凡是出自他手的所有决策均是利国利民的千秋大计。
三十年前,丰修贤早早察觉到自己有些风头过盛,很多百姓甚至不尊皇帝尊丰卿。这让当时的老皇帝很是不满意,明里暗里提过几句嘴,丰修贤当即辞官隐退,却更是成就了一段功成身退的佳话。
他隐退之后,弟弟丰融却一步一步爬了上来,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丰融无论从才智、谋略上还是心性上都不如丰修贤,这个情况也恰恰让老皇帝放了心。
所以丰融目前是国之元老,根基深厚,沈中天轻易根本不敢动他。
“德佑先生就是丰修贤?”陆瑾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确实有点像,年龄上心智上都符合。然后呢?”
于墨问:“丰家于我们有亡家之仇,陆家为什么这么多年护着丰修贤?!”
王慕安焦急地拉了拉于墨的胳膊,显然没拉动,于墨还是质问了陆瑾。
陆瑾没说话,看着于峰于墨。过了片刻,他突然笑了:“你们真的是……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