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一系列事情,永泽郡的百花楼如今由刑部的人看着,各项业务全部暂停,门口每天都有赌徒在抗议、观风。前门聚了一堆人,每天乐此不疲地讨论着百花楼到底怎么了,说什么的都有,将正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瑾的马车缓缓在百花楼后门停下。也许知道这个门的人很少,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倒是清净。
门从里面反锁着,陆瑾利落地翻了墙,随便捡了根细一点的树枝就撬开了锁,开门让温楚和于峰于墨进来。后院静悄悄的,于墨进门后在各处布置了人手,于峰带着温楚和陆瑾先行前往南楼杜怀的房间。
于峰面色严肃,低声道:“来之前探查过了,杜怀在这个房间里,赵康不在百花楼。”
陆瑾堪称大摇大摆,到了杜怀房间门口一脚就踹开了房门,屋子里有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男人,原本端着杯子想要喝茶,被这一变故惊得立刻起了身,茶水洒了一手。
“杜怀?”陆瑾和温楚慢慢走过去,陆瑾的音色还带着笑。
杜怀倒是很镇定:“杜某约了陆大人明日辛时于百花楼会面,为何陆大人今日便来了?”
陆瑾笑了笑,音色却说不出的冷:“杜怀,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皇上见我一面,都得我定时间。”
杜怀瞳孔倏然放大。
他知道陆瑾现在风头正盛,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没想到他这么狂:“这……”
温楚拿起书桌上杜怀的账本翻了翻,状似无意地提起:“你字不错啊。很大气。”
杜怀不明白他什么操作,但也只能接话道:“家里家教严了些,自小练。”
“这样啊……”温楚放下账本,“练过草书?”
“这位大人好眼力。”杜怀说。
温楚倒是对书法没什么研究,但那字横竖勾点一气呵成,一眼看不懂,八成是草书。
想到那纸条上工整小巧的字迹,陆瑾拉了把椅子坐下,依旧含笑道:“杜老板,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依依、阿玲、香儿、阿云,还有许念清许小姐以及姚仪郡山神宫。”
杜怀依旧面不改色:“草民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啧。”陆瑾耐心有些告罄。
“那我来帮你捋一捋,”温楚站在陆瑾身侧,清冷好听的嗓音从温楚头顶传来,“五年前下了一场暴雨,姚仪华襄山发生泥石流造成了较大的人员、财产伤亡,姚仪郡的人本就贫苦,如此一来更是不堪重负,活得生不如死。”
“这个时候是文化水平不高的姚仪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刚好就有人站出来宣传说泥石流和山洪是山神生气给他们带来的惩罚,加之玄女出场烟雾缭绕、被选中之人身上发光,这些都变成了‘神迹’,把群众哄得团团转。”
“然后,这些人再发布言论称需要每年献祭符合年龄、相貌的男孩女孩给山神,就能获得山神的原谅,山神将不再降难,且保佑全郡平安,这种牺牲一人拯救全郡的行为自然被大多数人推崇,因为他们大多数人并不在献祭的条件范围里。”温楚声线平稳,看似很客观地阐述着。
“这种牺牲少数人的做法往往更容易得到大众的同意,而且从来没有问过这少数人究竟愿不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挽救别人。他们强制给这些少数人扣上一顶英雄的帽子,告诉他们为了大家牺牲是应该的,是泽被后世的,是值得称颂的。”
“可原本长相漂亮、活的好好的孩子们,又凭什么被要求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救别人?这不是他们生来的职责,而且,这种行为根本救不了大家,”温楚眸色浅淡,看向杜怀的目光简直带着寒冰,“当这些被选择的人进入山神宫、被献祭给山神后,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每天被迫屈辱地用肉.体迎合着别人。有些人自甘沉沦,有些人心有不甘,于是这些不甘心的人开始联手想要毁掉所谓的山神的计划。”
“那四位姑娘伪造成吊死鬼索命的样子接连上吊,成功告诉外面的人这个销金窟有问题,必须调查。百花楼树大招风,一旦开了个口子就会引来商界政界各方追查。”温楚顿了顿,看向杜怀,“杜老板,您觉得她们的反击成功了么?”
温楚的分析条理清晰,虽然有些话听起来怪怪的不太好懂,杜怀额上还是冒出了细细的汗。他努力稳住声线,笑道:“不知这位大人说的这些跟我杜某何干?我不过是东家花钱请的掌柜,百花楼出了事头疼的自然也是他们东家。”
温楚声音很好听,陆瑾胳膊肘抵在扶手上撑着脑袋看温楚分析,耳朵里全是他温和好听的声线,根本没留意他说过什么,只知道那张嘴一开一合真的很诱人……
陆瑾拎起水壶倒了杯水递到温楚面前,眸中盛满笑意:“宝贝真棒,辛苦了。”
温楚早已习惯,面不改色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杜怀脑子嗡嗡的,正在高速运转想着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