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开锁的手顿了顿,钥匙都插不准了。
“谁知道呢。”陆瑾看起来很认真,“说不定就是你们亏心事做多了呢。”
年姨极力反驳:“陆大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百花楼是京城宁家所属,宁家做生意什么信誉您还不清楚吗?”
“宁家信誉我当然清楚,不过百花楼是宁大公子开的,据说宁老板并未参与过,所以二者不能挂钩。”陆瑾似乎有极大的耐心,带着笑平和地解释着。
门被打开,屋里还算干净,没有什么特别难闻的气味,尸体也早就清理了,但悬梁上那条白布还在挂着,末端一抹红,下面有一个倒了的凳子。
年姨说:“出事之后尸体便放下去安葬了,并未留下太多痕迹。”
“安葬了?”温楚皱眉。这还怎么查,都毁尸灭迹了。
“二位大人,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天下哪里每日不死几个人,若不是她们死状可怖我都不会往东家报。”年姨苦笑一下,“不知为何这案子竟惹来了陆大人。”
草菅人命的时代。
每个时空都要经历这些的,温楚并不对他们时代的弊端评头论足,转着圈在房间里看着,问道:“这间房是上吊那位姑娘的?”
“不是,这是那几位客人的房间。”年姨皱着眉,很是不理解,“我不记得怎么苛责过她们,断是想不通她们为何要轻生。”
“你们这里只有你一个负责人?”温楚又问道。
年姨也是第一次领到负责人这个称呼,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回答道:“不是我一个,但那四位姑娘都是我负责的。”
四人的房间隔了不远,陆瑾和温楚在每个房间里都转了转,却没什么可怀疑的线索。就好像真的只是四个姑娘想不开纷纷自杀一样。
可乱葬岗出现了许念清的尸体,所以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出了房间,陆瑾在走廊里停住了脚步,仿佛随口一问:“年姨知道许念清么。”
年姨愣了愣,表情空白不似作假:“没听说过,谁啊?”
“没谁。”陆瑾笑了笑,打发道,“多谢年姨这么晚还带我们去那些房间,辛苦。”
年姨动都不敢动,难以置信这些话是从陆瑾口中说出来的。半晌,她扯了个假笑:“应该的应该的,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然后迅速逃离了现场。
温楚跟着陆瑾下了楼,眉头微微蹙着:“她不认识许念清?”
陆瑾说:“正常,这些姑娘到这之后一般不会用真名。”
从许念清的名字来看,她父母起码不会是文盲,在儒家教育体系下这样的父母断不会把女儿送到这种场所,落得个被凌虐致死的下场。
百花楼一共四栋,围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成一四合院。
“刚才我们去的地方是东楼,是恩客们主要的过夜场所,那边是西楼,这里的姑娘们都住在那。北楼是一个赌场。”路过这些地方,陆瑾一一给温楚介绍着。
温楚面无表情:“哦,然后?”
“?”陆瑾难以置信地看着温楚:“我对这些地方这么熟悉,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信你就是了。”温楚看起来毫不在意,语气甚至称得上轻松。
“……”陆瑾一瞬间心被填满了。
但是丝毫不影响他伤心:“你怎么又不吃醋了?你不应该让我详细交代我来这里做了什么吗?”
温楚看着他,满脸都是有病两个字:“不太想知道。”
陆瑾眼神坚定:“不不不,你怎么会不好奇我的过去?你想知道,你肯定想知道。”
温楚:“……”
说话间,陆瑾已经带着温楚来到了南楼的一楼。这里是百花楼留给贵客的居所。
温楚冷不丁地道:“你为什么对涉黄场所这么熟悉?说说吧,来过几次,跟谁来的,来干什么,住在哪跟谁住,待了多久。”
陆瑾瞬间笑开了花,狭长的眼尾都透露着愉悦,在一楼最东端一个房间开了门,兴致冲冲道:“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就同宁旭来了几回,每次来都要查一下百花楼的账,看看宁影鸿有没有对不良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房间门开了,陆瑾先一步走进去燃了灯:“你看,这就是我那几次住的地方,我一个人住,有时是一晚有时是两晚。”
“宁旭根本不知道查什么,宁老先生派他来盯着宁影鸿,他甚至不知道从哪下手,要不是我跟着,肯定次次都是无用功。”
“那些姑娘都是有登记名册的,我们有一次去查的时候那登记名册跟真人对不上,就强制他们停开了一日,所有人都被叫下来连轴转着找那对不上号的人,结果是他们掌柜不小心漏了一个没写……”
“这些老陆都不知道,若是他知道我来了这等场所,又该喊着要打断我的腿了,我就两条腿还是省着点用比较好。”
……
这些零零碎碎的琐事,陆瑾能笑着跟他说上一天。
房间很大,床靠着西墙,各种设施非常齐全。温楚在燃着灯的桌边支着脑袋坐着,眸中映着跳动的火光,唇角微微上扬,很认真地听着。
温楚自己的过去没什么可讲的,不管立了多少功,都是建立在辛苦与搏命的基础上,有很多甚至伴随着战友的牺牲,说出来多少都是压抑的。
所以他真的很高兴,陆瑾的过去这么美好。
我本生在污泥,却有幸撞进星空。那就许愿这片繁星从始至终一直熠熠生辉,若有朝一日回想起来,便永远都是光明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