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刚刚碰过他胳膊的手打开,里面躺着几颗糖。
偏殿安置着官员的随从人员,很吵,温楚即便很困也睡不着,清醒地待了四个多小时,被迫听了四个多小时阿谀奉承的话。
看到糖,温楚眉尖轻轻挑了挑:“你们上朝发零食?”
陆瑾:“……是呢,很多小甜点,君臣都是边吃边聊。”
温楚:“……”
嗯,虽然他不太懂古代礼仪,但多少觉得这个场景……多少有些礼崩乐坏了。他拿过糖拆了两颗,跟着陆瑾穿过豪华庄重的台阶,往后宫方向走去。
这次宴会的名头是赏荷,皇后就在御花园设了露天宴席。这是温楚第一次看到现实版的御花园,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了什么叫豪华——园门是藤蔓搭建的,四周围墙请了最好的园林师设计,与周围环境几乎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内部各种路径、花草的布置也非常赏心悦目,整个园子大到无边,一眼望去甚至看不到尽头。
夏天本来也不是百花斗艳的季节,多数花草品种在这个季节都只剩了一片葱郁,但一进园子那葱郁中却总是恰到好处地点缀着几处小小的花,撞色满天繁星。顺着弯曲的小路走了一段,到深处慢慢变得豁达,不再是小路,而是一片草地,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宴席上用到的桌案茶盏,草地右边即使满池荷花。
在这样的环境里大家自然更是放松,说是宴席却没几个人真正全程坐在那,帝后说了祝酒词之后端着酒杯在花园各处赏花谈笑者比比皆是。
这个氛围却没能让温楚轻松半点——那道充满恶意又带着些许玩味的视线从他出现就若有若无地跟着他,甩都甩不掉。有几次他抬头扫了一圈,想找一下视线的主人,却什么也没找到,一派和谐欢乐宾主尽欢之象。
“发现什么了?”陆瑾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温楚眉心轻轻皱了皱,摇头说:“没有。”
来找陆瑾喝酒的人似乎特别多,一拨一拨的来,马屁拍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陆瑾都笑吟吟地与其碰杯,说一些不轻不重忽悠人的话。直到一个满含不服甚至是怨怼的声音响起,温楚才挑了挑一边眉毛,有了些兴趣。
那人说:“陆子瑜,你别得意太久,那个案子功劳本身就不在你。”
陆瑾含笑的眼睛停顿了一下,转头望向温楚,眼尾笑意更深了几分:“是啊,不在我,我有神助。”
温楚:“……”
他端着杯子,默默朝旁边挪了一步。
陆瑾也挪了一步,依然看着他。似乎还冲他轻轻歪了歪脑袋。
温楚:“……”
那人似乎没想到陆瑾会这么说,语气又重了几分:“跟大皇兄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他可是天选之人!”
“跟大皇子作对?”陆瑾转过头看向他,“三皇子这话恕我不敢冒领。我领旨到烟城彻查绑掠幼童案,最后也抓住了凶手,为何会是同大皇子作对?难不成大皇子并不想……”
“你别乱说!”三皇子惊恐地看着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堂堂大理寺卿,竟整日只会胡言乱语!”
陆瑾可能无聊地紧,存心逗他:“胡言乱语?三皇子好生不讲道理,方才明明是你说的我同大皇子作对,我不过是……”
“住嘴!”吃一堑长一智,三皇子聪明了一丢丢,直觉告诉他任凭陆瑾说下去这祸水可能就引到自己身上了,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之后给陆瑾作了个不那么标准的揖,黑着脸走了。
温楚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说:“之前派刺客截胡德佑先生马车的人?”
“你怎么知道?”陆瑾问。
“直觉。”温楚说,“城府很少,不会算计,甚至不懂得藏拙,欲望和野心全都赤.裸裸地展现了出来,偏袒谁针对谁也都暴露地一清二楚……不过,护送德佑先生那几个人是不是太弱了点?”
陆瑾抿了一口酒:“他们弱关我何事。”
温楚好像体会到了一丝丝心虚,转头看着陆瑾:“你是不是根本没预料到会遇袭?”
陆瑾:“……”
他舔了舔牙尖,还是从唇边挤出了一个微笑:“不是。”
温楚偏过头喝酒,忍了一会肩膀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陆瑾:“……”
本来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撑破了天说三皇子一句小人,但陆瑾就是死要面子,觉得没有做足准备很是丢脸,让温楚乐了好半天。陆瑾最终放弃似的说:“也罢,能让冰美人这般高兴,我至少比那位烽火戏诸侯的主强得多。”
冷美人现在只剩嗖嗖的寒气了。
大皇子那边宾客更加络绎不绝,源源不断地有人去敬酒,甚至有女宾戴着面纱越过重重阻拦去跟他聊两句。沈辰看起来对这种场合游刃有余,十分轻松地解决完所有攀关系的、站队的、甚至是说亲的。
但温楚着实是没见过之前大皇子什么样,看到现在这样就觉得自然极了。甚至隐隐约约,在他几个习惯性的小动作上,温楚似乎看出了一些熟悉的感觉。
比如他喜欢碰杯时在别人刻意下压的酒杯边虚扶一把,两人同高对饮。
比如喝的时候不喜欢一饮而尽,每次都会细细品尝。
比如,时常会有摇晃酒杯的小动作——可那是酒盅,每次侍女会倒上满满一盅,他下意识地晃两下就会洒出来一些,酒液沾染皮肤时他就会注意到,便不再晃了。
第一个小动作温楚有点眼熟,但回忆了好一会也没回忆到什么东西。而后面两个小动作……温楚隐隐约约觉得,那好像是用高脚杯时的习惯?
哪来的高脚杯。温楚眉心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