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岛栗月早早令自己的线人,——平桥恭介调回东京成为了异能研究上层的管理人员,研究员们曾取下[书]的一页用作实验,在那时,为了确保[书]的安全性,一点小小的[建议]被递了过来,于是落在实验书页上的第一句话:
[书之存放处被多重异能机关隔绝,一切异能力者皆不得进入,]如物理定律般生效了,
费奥多尔不得不找上涩泽龙彦,——只有在其大雾笼罩横滨之时,制造一个两界重合却未重合的bug时机,令异能机关失效,令看守人员忙于应付自身异能,他才有机会派人夺取[书],
而这就好像一个触发式按钮,正如曾经费奥多尔埋下的名为淀切集团的陷阱,如今雾岛栗月亦可通过涩泽龙彦的动向,而知费奥多尔动手之时机,
除此之外,联系菲茨杰拉德,并为其提供[神之眼]的信息,一方面是对合作盟友进行投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确保即使自身或港.黑的所有追踪手段都失效,仍有机会对费奥多尔进行追捕,这是避免被针对的另一重保险。
而后让折原临也来到横滨...能够在大雾弥漫时追踪[取书之人]的只能是同样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只有普通人才能存在于被分隔的另一重世界,
而比起明面上的江户川乱步,作为小人物的折原临也更不引人注意,况且这个老情报贩子在找人方面一向专业...
他将[书]的线索交予对方,对方在[书]上写下文字为他截取一线生机,这是很早就计划好的事,——哈,这家伙,明明总是喜欢在别人重要的人生选择上推上一把,但若将选择题抛过去...
他看向对方,乱石林立的废墟间,这个人终于不再装模做样地假装残疾人了,抠抠搜搜地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本书册朝他扔来,“喏,给你,”
居然意外地可靠...倒也不是很意外,
雾岛栗月接住被抛过来的[书],事实上在整个事件中,真正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一线生机所在,
在那之前,他从未想过,——封锁费奥多尔的退路,利用港.黑人手与其缓慢消耗,是他与森鸥外都认同的事,瓮中捉鳖,永远是最稳妥的做法,他改变计划一人去只是不想再成为一个和费奥多尔一样的人,
不想如对方一般,遥遥俯看,将生命看作消耗品,
可正是他这近乎任性一般的临时起意,最终成了他万死一生中的救命稻草,
——那些本应被他运用的棋子,投入熔炉的薪柴,那些本应在爆炸中与费奥多尔的傀儡一齐湮灭的众人,恰到好处地成为他的锚点,将他拉回,
令他已随异能力融进奇点的意识得以回归,令他因此存活。
*
雾岛栗月衔一支烟低头点燃了,弥散的白雾滑过他的侧颊,他惬意地眯了眯眼,
尼古丁麻痹神经后,疼痛似乎减轻了,他向后靠到残垣上,灰白石墙体贴地托住他,
天光清亮灼目,细细的烟柱笔直地升上天空,在空中飘散,好似被烧净了,地面是一片低矮的白,空旷,破败,遍布残骸,
他安静了一会儿,目光越过碎石闪烁的街道落到不远处的教堂,那儿,建筑消失了,一个如黑洞般深陷的凹坑出现在地面上,盛着未熄的火焰,与尸体,——那些曾被费奥多尔支配的人,在奇点爆发时毫无所觉地被卷入,如今徒余残肢断臂,闷燃烹煮,暗红的血迹浸进水泥的缝隙里,
...劫后余生,好似这才方有所觉,
当他收回目光,后知后觉地打量自己,
他发现衬衫的下摆缺了一大块,因为被子弹击中的腹部破了一个大洞,隐约可见其间肉芽蠕动忙碌着修补,
...幸好裤子和裤兜里的烟还在,他皱了皱脸,有气无力地朝折原临也招手,“外衣给我,”
折原临也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走过来,把外套递来,
对方在他面前蹲下,抽动着鼻子,一脸嫌弃地戳他快要修好的伤口,“噫,真恶心,你现在到底是什么?”
“谁知道呢...”
人类,怪物,菌群?
也许是菌群修补了他的躯壳,也许是重塑的忒休斯之船,也许是[书]所造的复活之物...随便吧,可无论如何,盛于内里的东西,他的意识、记忆、经历、是他自己,从未改变,
他忽然没由来地想要微笑,
当阴云散去,夕阳照进他眼中,那些萦绕身周、如锁链般的阴影都遁去了。
“那又怎样,”他握住折原临也伸来的手,被对方拉起来,
晚风缓缓送来,光线逐渐由橙红转为淡淡的紫罗兰色,在折原临也的注视中,青年就那样沉静地站在那儿,好似将漫天霞光都收拢于身,一派坦然地任其拂照,
他的长发被风吹乱,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他说,“我身异类,我心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