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我是前辈,好好干活吧。”乱步理直气壮。
*
“啧,破绽太多了,”
舌尖抵住齿关,太宰治发出了一声轻嗤,走进客厅,看向高桥彩:“就从最明显的一点开始吧。”
“——也就是,你的[肯定]暴露了你,”
耷拉着眼皮,黑发青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干劲儿,他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快速说了下去:“通常来说,人们在发现自己运气变差后,大都只会在自身寻找原因,但你却快速地确定了厄运的源头,——你说三船小姐从一周前陷入厄运,而仅仅是两天后,26号,你便因为恐惧出差去了大阪...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事实上,虽然时不时会在嘴上抱怨倒霉,但普通人从意识到自己的[倒霉]、认知这个事实、产生恐惧,再到改变生活规划作出相应的规避,其实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大概得好几个月吧,”太宰治耸了耸肩。
“人类是生活在认知之上的生物,一旦遇上这种常识外侧的东西,就会陷入自我审视与怀疑的循环,但你却反应很快,——肯定厄运来源不是物品,不是环境、是他人,是三船小姐,肯定自己仅是遭受波及,也肯定远离对方就能消减影响,并且,仅仅两天就作出决定并付诸了行动...哈,”
“而在乱步先生的追问下,你吐出了更加拙劣的借口,——[因为恐惧而逃离],你的恐惧从何而来?”
“冰箱里的食物,桌上的零食,电脑中的观影记录,”稍微走进了两步,他一一细数:“我查看了房屋留下的痕迹,即使意外发生的当天,三船小姐都仍在正常地生活,直至那时,她都还没有意识到厄运降临的恐怖,那么五天前,提前离开的你,又在害怕什么呢?”
“与其说是预感与迷信,不如说是知情,因情况发展脱轨而恐惧,因清楚缘由而逃离,你是厄运的知情者,更是陷他人于厄运的始作俑者,对吗?”
鸢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对方,
令高桥彩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她因无可辩驳而惶恐,也更是因为,这个人,
明明是这样年轻的脸,这样漫不经心的姿态,但每当对方看向她,一股无言惊悚便自她心底涌起,如面深渊。
“我...”她用力咬了咬牙,竭力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或许,或许我想...”
她有些语无伦次,却仍在努力表达意图:“你一定误会了什么,即使我和织叶的关系没有看上去这么亲密,但,无论如何,我绝没有理由去害她...我一直对她很好,我同情她的遭遇,你们不知道吧,她曾经是那种,那种红灯区的女孩,但,我从来没有嫌弃过她...”
找到论点后,她的话语越发流畅,愈发难以停止:“我一直对她很好,她没地方住时是我付了大半房租,公司聚餐我还给她带饭回来,她月末没钱的时候,都直接用我的零钱...”
“而这就是原因了。”一抹讥诮自眼中划过,太宰治出言打断了对方。
“对于他人的不幸,人们总是抱有同情,但当[不幸]消失,这份无处施舍的情感就会变成多余...半个月前,三船小姐找到了新工作,她走出了[不幸],而你却怅然若失,甚至逐渐变得,——恨不得让她再回到那[不幸]中去,”
“否则——,你又要以什么来维持高尚,填补落差呢?”
鸢眸再次看向她,如打量一把椅子,那目光毫无兴趣,凝固一片全然看透的冰冷、寂凉,
[吸光的黑暗],它们是他的眼睛,
而这一次,高桥彩再无法鼓起勇气与之对视了。
她颤抖起来,彻底慌了神:“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有想到...”
“我没有想到会死的,我只是想让她倒霉一段时间,”
连口舌都脱离控制,擅自吐出一串串模糊不成调的音节“...我没想到她会死,所以才把那颗宝石送给她的...我没想到...”
她涕泗横流,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直至此时。
“哦?什么宝石?”
仿佛终于等来了正餐,青年与侦探一同问到。
*
仍是同一天,将视角转回。
街角的冷饮店内,模糊人影奇妙地陷进了椅子中,
椅子摇啊摇,椅边垂下的白皙小臂也跟着摇晃,仿佛舟载一具尸体,
空气沉闷、厚重、滞涩,
连风也吹得缓慢,缓缓拂过灰发的发梢、被墨镜盖住的大半张脸,
雾岛栗月在百无聊赖中监视远方的小楼,通过植物的视觉,通过他留下的植物孢子,观察楼内女人的动向。
而他对面,桌前,液化凝成的水滴沿杯壁滑落,蓝发女孩正专心致志地吃冰淇淋,
高高垒起的草莓圣代挡住了人脸,只其后露出的呆毛偶尔抖一抖,如信号灯般显示着女孩的好心情。
是的,他们并没有离开,
而是在拜访完涉崎田次的住所后,就近找了个地儿,等待监视,
临走前,雾岛栗月曾问伊贺[您没事吧],暗示其仍处于厄运当中,
并以植物孢子令对方产生错觉、造成危险迫近的假象,从而催促对方,——如果伊贺知晓厄运源头与相关情报,就一定会有所行动。
“但真的是她吗?”
泉镜花问出了疑惑。
她没有抬头,目光仍落在圣代上,用一种一丝不苟的态度挥舞勺子,显出一副乖巧但事不关己的仪式感。
推了推墨镜,雾岛栗月看过去:“你觉得呢?”
他的语气中带着考校的意味。
于是女孩也稍微认真了一点,斟酌:“我不知道,不过那个房东对她的态度很奇怪,还有,她明明不用那么...”停下话语,仿佛在寻找合适的词。
“小心翼翼?”
“嗯,对,我觉得她猜到我们的身份了。”
“......不可能。”
雾岛栗月迟疑了一瞬,而后否决,
他看看自己的衣服,嗯,不是黑色,又看看对面的女孩,漂亮和服,怎么看也不像黑手党。
进而变得笃定:“她肯定猜不到。”
“至于为什么是那种表现——,是人格成因吧,唔,这大概也是涉崎为什么会和她分手的缘由...”
他站起来,仍还闭着眼,划过一道抛物线,准确将空杯扔进了垃圾桶中:
与此同时,在植物视野中,不知道做了什么心理准备的女人飞快走进涉崎的房间,从床头取出一个盒子,匆忙出了门。
雾岛栗月示意泉镜花跟上来:“走吧,去揭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