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间之忆。
“天主在天受荣光...祢的应许从未改变,祢的恩典不朽长存,愿将一切荣耀归于我主,奉主之名祈祷,从今日到永远,世世无尽...”
石砌教堂内,灯火通明,明亮灯光照在冷墙上,庄严肃穆,映亮不可思议的巨大空间,
教堂很深,一半都嵌进山体,像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窟窿主殿中,人们肃穆而立,不论性别,不论老幼,村中几百人都聚齐了,穿着体面的大衣,齐声跟神父诵念祷词,
这便是弥撒了。
孩子们站在最前排,然后是一些年轻人,之后是男人、女人、老人...也有一些负责管理矿场的护卫,来得并不多,站在人群最末,像一群放哨的牧羊犬。
祷告后,安东神父走到祭坛前,开始讲话:“兄弟姐妹们,我们又一次齐聚于此...”
“即使寒冬严酷、风雪凛冽...但当谨记,主不离不弃、以仁慈的双手扶持我们,铸造我们美好的家园,让我们得以在这土地生活、福杯满溢,伤痛时,有安慰,患难时,有帮助,病痛时,有医治...”
“...主将圣经中的真理赐给我们,为我们指引今后的方向,因此我们当爱主,敬主,爱家人,爱我们的同胞,爱我们的家园,爱这片神赐的土地,友爱互助,勤勉劳作,知足奉献....”
不疾不徐的声音回荡在殿内,仿佛能够穿过穹顶,上达天听,
所有人都神情肃穆,眼中填满认同,在神父,——这个皮肤苍白,有着深刻法令纹的高壮男人看过来时,赞同点头。
而神父,目光如鹰隼,以锐利扫视每一个人。
之后是圣祭礼。
一个男人走上前,他的一只手臂吊在胸.前,绑着用绷带固定的木条,许多人都知道,这家伙砍柴时不小心伤了手。
只见他矮身跪于神父身前,低声道:“求祢垂怜。”
头戴冠冕、身穿白服,神父垂目注视着面前的信徒,他垂下的视线如帷幕般笼罩在男人身上,像在审视其中的灵魂,
而后,他微微俯身,将手放在了男人额上,
下一秒,白光乍盛,自两人相接处,乳白光晕如一道湍流自神父掌下涌现,灌向男人,
与此同时,神父头顶,冠冕镶嵌的金红宝石微微发亮,
“主啊...”
“父...”
圣光弥漫中,见证神迹的人群发出小小的骚动,有人在原地跪下来,念念有词,也有人满脸狂热,无声站着,视之仿若拜神。
白光散去,神父扶起男人:“我的兄弟,愿平安与你同在...”
接下来,又上去了两人,都是一些不大的伤势,一人是风寒,还有一人甚至只是伤了手指,
那人上去时,人群中又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鲍里斯那个狡猾鬼,故意割破手指,为了沐浴圣光。”
最后轮到丽塔,
女孩被她母亲搀扶着走上来,教堂内很暖和,衣物并不厚重,于是,人们都看见:
不止是脸,这个原本美丽的少女,目光涣散地在那儿,她的头、手、腿,全都因水肿而高高隆起,小腹也鼓鼓囊囊的,随着挪动,像个咣当作响的水袋...她已经病得不成人样了。
她母亲在神父身前跪下:“求祢垂怜,”
神父垂目注视她们,一言不发,波格丹太太呼吸急促起来:“她已经知错了,她不会再想要离开了,那些邪恶的念头她已经改好了。”
她几乎搀不住她的女儿,一边努力地跪下去,一边却要扶住另一具笨重的躯体,——丽塔的膝盖已经无法弯曲了,
当神明的目光重压而来,她们都狼狈不堪。
“求求您了。”波格丹太太哀求到。
于是,在她满怀希望的祈盼中,神父伸出手,放到丽塔额上,
“愿全能的主垂怜我们,赦免我们的罪,只要诚心悔过,你将拥有重来的机会...”
然而,话音落下,
什么也没有发生。
神父说:“抱歉,夫人,主无法庇佑那些无信者。”
瞳孔骤缩,波格丹太太的面容凝固了,
希冀还僵在嘴角,一些炽烈爆燃的东西从她眼中一闪而过,显露不及,她已更狠狠地将头埋了下去:
“她已经知错了,已经知错了...”
背脊匍匐着,边缘漏出的声音爬行在地上,竟比刀锋更沙哑,
“我很遗憾。”神父又重复了一遍,
丽塔抬起了脸,——自始至终,从进入这座宫殿,她一直都低着头,盯着地面,没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