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某种联系随之建立,仿佛丝线重新绕上手脚。
“...费佳。”他喊到,竭力保持着平静。
“哈...”听筒中传来了一声轻笑,雾岛栗月想象青年靠在软椅中,在九个小时.时差的清晨刚刚睡醒:
“阿斯,我一直在等你。”慢悠悠的,他的名字在那人舌尖打了个转,几乎缱绻。
定了定神,雾岛栗月没有废话:“引中也去英国,构陷他于时钟塔追杀下的人,是你吗?”他开门见山地问到。
“中也?”带着点有些疑惑,费奥多尔似乎打了个软绵绵的哈欠:“听上去很耳熟,如果你指的是黑手党的那个[荒霸吐]的话,是我做的没错。”
“......”
得到了答案后,雾岛栗月反而失去了再发问的欲.望,
应该说什么?
问为什么吗?
那个人的天性本就如此,多线并行的天才头脑里永远留着自娱自乐的闲暇——用以聆听他人的苦难剧曲。
他早已知晓,早有所料,所以连愤怒也麻木。
甚至,听筒中声音太过舒懒,连带着...他短暂地走了神。
——如果还和从前一样的话,他想,这时他大概会递上外衣和热牛奶,以免体弱多病的某人着凉或是胃疼,但...
六年,或许是七年过去了,他记不清了。
不请自来回忆在此时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像是放冷的食物一样令人索然无味。
“怎么,你见到他了,还活着吗?”没在意他的沉默,
对面之人反倒来了点兴致:“说真的,要不是有人向[黑之十二号]告了密,那只[荒霸吐]大概会被异能协会的恶龙们研究玩弄得只剩残骸吧,唔,说不定连骨头渣也不剩呢。”
雾岛栗月猜到了,——有足够的实力和动机,能够从各大异能组织的包围中救下中原中也,能够悄无声息将中也送回横滨的,只可能是魏尔伦和兰波。——他并不惊讶。
“不过,黑锅什么的——,”
费奥多尔似乎心情不错,自顾自地说着,是仿佛和普通好友闲聊般的语气:“可不全是我的功劳。当年岛国的掩饰实是——不堪,呵...魏尔伦消失后,那些大学者们早已心痒难耐、蓄谋久矣,为了那可能存在或诞生的第二只[特异点之兽]。”
“而我,不过是恰巧,给了他们合适的借口。”
“你不该这么做的。”连雾岛栗月自己也没察觉,他的声音变得冰冷了。
这样一来,之后,即使亚当帮中也搜寻证据,洗清了嫌疑,即使中也好起来,但[荒霸吐]的特殊身份仍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只要欧洲异能研究机构还觊觎着[特异点能量可控化]的技术,中原中也就难以得到绝对安全...
这次是费奥多尔提供了借口,那下一次又会因为什么呢。
“你在因此指摘什么,还是——,”费奥多尔的声音终于清晰了几分,像是贴近话筒,将注意力放过来多分了几份:“你知道更多了?”
又一次地,雾岛栗月感到了割裂。
如果停留在这儿,停留在此的话...别问下去,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但,那纸太破了,他已隐约看清了答案:“所以,淀切集团是你的人?”他问到。
说来也好笑,那个先于他通知魏尔伦[中原中也踩入了圈套]的人选,雾岛栗月也很清楚——是太宰治。
一周多以前,为了在与森鸥外合谋时瞒过太宰治,他将淀切集团当做了诱饵,用以吸引太宰治的注意。
[想要瞒过太宰先生的话,一切额外的行动都只会被看穿,所以,什么都不做,才是最优方案。]彼时,他大概是这么向森鸥外说明的。
那时,他早已清查了淀切集团所有能被查到的信息,自信其中不存任何牵涉自身的东西,便坦然将之抛了出去,
他相信太宰治会好奇他的过去,他误导了所有人让他们以为淀切集团藏着他的过去。
但并非如此,他的过去藏在西伯利亚的高原,而只要清除淀切阵内,便能够斩断所有线索,
——他因此相信自己能够在找到真相后重新藏起那些秘密。
总之,那时他以为:淀切集团什么也没有,只有足够多的无用情报正好用来拖延太宰治,好让对异能特务科的计划顺利进行。
然而现实却是:太宰治早已先他察觉了更多,于大堆冗杂的线索后,找到了他不曾发现的幕后操盘手——费奥多尔。
淀切集团的背后是费奥多尔,雾岛栗月意识到这一点。
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完全查不到淀切集团的核心,若非如此,引中原中也离开日本的陷阱不会这般合理,若非如此,费奥多尔怎么能对他的动向了如指掌。
哈,简直滑稽得令人发笑,在一开始,当他陷入对淀切集团的调查,就仿佛隔着亚欧大陆给费奥多尔打了个巨亮无比的闪光信号,
——猎物上钩了,游戏开始。
这是费奥多尔早已深埋的触发式机关陷阱。
而若是如此,那么更多便不言而喻。
“严格来说,阉割了自我思想的产物,不应算人,”费奥多尔顿了顿,说得很坦然:“他们是我的工具,之一。”
“从什么时候开始?”
“...你终于发现了。”像是咏叹,又像是恶作剧后的期待。
“......”雾岛栗月沉默了下来。
费奥多尔默认了他的猜测,显然,这便是更多了。
如果淀切集团是受费奥多尔控制的,那么是从什么时候?
从淀切阵内去X号研究所时就是吗?
那时,费奥多尔知道他身在何方,知晓他身处何种境地吗?
若知晓的话...
抑或者,从始至终,他所遭遇的一切残酷暴行,费奥多尔都心知肚明,而原来,他一直以来疑惑的[为什么安全屋会暴露]的疑问,早已写在纸上,
只是他从不愿去看罢了。
他使他离去,使他遭受苦难,使他近乎死去...
费奥多尔在将他变作类人生物的同时,也同样使他陷于种种,囫囵。
“为什么?”雾岛栗月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大概早已有了预感,他感受到的惊讶少得可怜。
“那是必要的牺牲,为了...”费奥多尔没再说下去,安安静静的,听筒中只留下了静默的电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