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睡眠不足,白日瞌睡连连,以致——,
褐木地板泛着棕黄,书架狭间,灰发少年坐在地上,膝上还摊着书,
毛绒绒脑袋随着呼吸一点一点的,像极了什么睡懵的小动物。
太宰治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
似乎有脚步声传来,很熟悉。
熟悉得让人更困了,连思考也显得多余。
...有人抽走了他的书?
慢了好几拍的,雾岛栗月睁开眼。
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
——黑发柔软,鸢色的眼睛、清隽的容颜,他就那样猫似的蹲在他身前,一半藏于暗色,一半溶化在光里,
“太宰先生?”还未全然清醒,雾岛栗月在困倦中迟疑,
“怎么?闭着眼睛在开发异能力嘛?”
抽走他的书,——《温带植物分类及其概述》,太宰治扫了眼标题,问到,
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仿佛感到拘束般,脱去了外套。
淡淡暖橘色光晕中,衬衫的布料变得轻薄,猫咪伸展的腰线隐约可见,令空气也羞怯。
下意识的,雾岛栗月移开视线,顺着对方的话开始一本正经胡诌:“对呀,我正在研究能光合作用的异能呢,等我研究出来...”
就不用吃饭啦,
轻笑着,太宰治重新坐下来,
在这书架狭小的狭间,与另一人并排坐在地上,肩膀挨着肩膀,像同乘一列火车的乘客,
这么想着,他看向身侧的少年。
前下属全然是一副加班过度的模样,——灰白羽睫垂覆,落着小小的阴影,眼下苍白的皮肤上写着两抹可怜兮兮的乌青。
并非不知情,事实上,他大概知道对方近来在做什么,但...
*
意识到对方在看他,
雾岛栗月眨了眨眼,不动声色,
但,目光落在他脸上,了然而通透,像一缕琥珀反射的淡青霞光,清透的风,似有似无的温度,
他清楚自己近来所做之事无法瞒过对方,一如深知这个人之敏锐,只是...
“和[Q]相处得怎么样?”斜斜偏头,太宰治开启了话题,
“.....还不错,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是吗?”不置可否。
于是,[对方在等他说下去],——雾岛栗月意识到。
楼层的高度很充裕,即使是阁楼也并不窄逼,但书架层层叠立,让这里显得很安静。
混着咖啡醇香,旧纸和木头倦怠的安详弥散在空气里。
毫无疑问,探寻自我、回溯过往、他注视自身...困他于此的所有,——皆因想要理清知觉,寻求一个答案。
他固执又沉默地追寻,妄图偷偷揭开一个角,看一眼那难以启齿的过往,
做得到吗?
他不知道。
但这个人,
这个人会选择等待答案吗,
而如果这是[逼问]的话,未免也太...
一如陈年佳酿,只一息,便让人忍不住将全部困惑与迷茫、郁郁乃至一切话语倾吐而出,
温柔得像是某种酷刑。
但是,不行,
不可以,
还不行,
再一段时间就好,至少,要先确认...
闭了闭眼,他若无其事岔开话题:“对了,您听说了吗?留在东京的坂口先生似乎要回来了。”
“安吾啊——”拉长语调,太宰治接了下去:“很有趣吧,明明一副冷淡的样子,但其实是个内心丰富的人呢。”
没有追问,对方放过了他,
他松了口气,认真表示赞同:“嗯,坂口先生的冷笑话很有趣。”
“哈?什么啊...”懒洋洋的,像抱怨又像嘟囔。
“例如,”于是他认真地举起了栗子:“吐槽说[戴墨镜的成员说黑猫不吉利啊]、[下班看本部大楼总觉得没关灯]...之类的。”
“噗嗤,”清浅笑意漾开,旋展涟漪,
带着那种好看的笑容,青年看过来。
比微风更轻的吹拂,恰有光斑坠入,一点鹅黄在琥珀般通透的鸢色眼睛中浸染开来,如星初生。
好近...
太近了,
仿佛只一抬头,便呼吸相融,心跳忽然鼓胀起来。
是某种不可知的异常吗?
用尽全身演技,他维持着不动声色的迷茫。
但,黑发白肤的青年轻握住了他的手:“偶尔,也像普通人一样地享受一下阳光吧。”
异能无效化被触发,世界随之安静下来。
光波的频率、空气的气味、遥远的声音...都无声隐去,只剩下了,
——温暖。
暖洋洋的热度轻覆在皮肤上,还有从另一人那儿传来的微凉体温,
静谧,仿佛漂浮于时间断层,
他们都没再说什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对侧书架。
直到,“栗月。”对方喊到。
“嗯?”
“今天是我生日哦。”
他再一次怔住,迟疑:“...生日快乐,太宰先生。”
“诶,没有礼物吗?”跌落一连串故作可怜的软糯。
而后,天体转动,光影微移,恰有一束栅格分隔的暖光落到他们面前,丁达尔效应中,光柱都染了金。
像是某种灵光一现,福至心灵,他伸手虚握住了那束光。
看向身侧之人:“那,”一边说着,一边郑重将轻拢的拳头递过去:“送给你,让我感到温暖的阳光。”
作为人类晒到的阳光很温暖,所以,请允许我赠你,这初夏的天光。
太宰治摊开手,接住了,虚无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