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场情况开始描述,分析种种可能,摆出足够证据以证明自身决定完全取决于不同选择对后续计划影响之优劣,而非其他...这大概是一长串冗长又复杂的报告。
然而,同样的事,太宰治却仅用一句话就做到了,
以话术模糊重点,让森鸥外自发认为是芥川龙之介的出现导致了计划无法进行,从而不再追究中止原因。
这样一来,最多,显得像是太宰治发现了什么线索,懒得报备,便直接派芥川介入了行动,
有些不合规矩,却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
于是,雾岛栗月自也就没了写报告的必要。
......
原来,职场摸鱼和忽悠老板是一门这么深奥的学问啊。
雾岛栗月边走边想着,莫名地,忽就有了一种[自己还差得远、要赶紧好好学习]的紧迫感。
毕竟,太宰先生可是不止三言两语就忽悠了首领,还顺带忽悠了下属,——芥川君大概直到现在也以为是他好心帮自己处理了漏网之鱼吧。
自己才没有这么菜呢...
正感慨着,励志学习的对象就回过了头:“然后呢,你今天就没事了吧。”太宰治闲闲问到。
“嗯,”雾岛栗月迟疑、点头。
“走吧,我叫织田作留了两人份的饭。”
于是,就这样,跟着太宰治,开着中原中也的车,他们一起去找织田作了。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中出现每一个人名,都有一种让人想要吐槽的微妙呢。
*
夏天是不能开敞篷车的,即使是下午也一样。
尽管落日将近的余晖称不上炽热,但...
劲风迎面而来,将少年额前碎发吹得齐齐向后飘起,连睁眼也困难,
雾岛栗月不得不伸手去拍太宰治的肩,好叫对方开慢一点。
然而那人正无所顾忌幸灾乐祸着:“哇哦,栗月酱,你现在就像一个倒飞的蘑菇呢。”
声音里满是不着调的愉悦,还夹杂被风吹散的轻笑。
雾岛栗月偏头看去。
只见对方一头微卷的黑发同样被风吹得向后飞起,如海藻般,随风飘荡、摇摆、打着卷儿,
清隽侧颜因风压而微微变形,只有嘴角上翘的弧度格外好看。
那你是什么啊,缠着绷带的海藻球吗?
他在心里无声回应着。
蜿蜒公路上,夕日将坠,怒海翻涛,
狂风从弯道那边吹来,于耳畔猎猎作响,如一曲放肆又酣畅淋漓的金属后摇,乐声欢畅。
片刻后,大概是玩够了,太宰治终于大发慈悲把敞篷车的[篷]升了上来。
“所以,你是怎么发现那家走私公司有问题的?”想起今天的事,雾岛栗月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直觉啦,直觉,”太宰治故作神秘,低笑:“栗月酱,你还不太行哦。”
雾岛栗月:“那现在没关系吗?对方已经知道[据点被袭击、成员被带走拷问]的消息了。”
“没关系,不如说这样更好。”
单手托着方向盘,太宰治神色轻松:“你放走那几个人是为了让他们回去传递[错误的港.黑的火力情况],以及给对方上层留下[港.黑才注意到这个据点,只要转移了受拷问者所知据点的物资,就不会暴露更多]的印象,”
而这种事只通过电话是无法传达的,放归的诱饵能更好地稳住对方。
“但,我查了这家公司的历史,早在八年前便成立了,意想不到吧,明明没什么名气,却存在了那么久,明明有能在横滨经营多年的实力,却又一直维持存在感微薄...”
“对方的首领一定是个谨慎的人,不会轻易相信你放回去的人吐露的情报,况且,每三个月,也就是近几日,他们有一批重要的货要运,在确保安全以前,应该会一直按兵不动。”
“而我,想要顺着鱼线,搞清楚这笔交易的内容,找到他们的上游,也就是这批货的买家。”
话至最末,终于揭晓了答案。
雾岛栗月也理清了来龙去脉,确认道:“所以才让芥川君去吗?”
“因为如果那时,据点全员都被不辨身份地一网打尽了,[港.黑只是偶然发现据点]的情报反而可信起来,走私公司的高层将不会再怀疑被暗中监控。”
“就是这样哟。”
“额,但芥川君好像完全不知道?”
“你觉得他能够理解吗?”
雾岛栗月无言以对:“......”
“那家伙,就是那样的脑子,是,只能一直向前的生物呢。”
说起芥川龙之介时,不知为何,太宰治的神情里竟有一丝,羡慕?
雾岛栗月难以分辨。
面前之人的情绪,比他见过的所有都更难懂,就像生着比常人高出整倍分辨率的知觉器官,复杂情感如海般沉没,
沉于水底,模糊不清,晦暗、幽寂、浩渺...却短暂如后视镜中一闪而逝的倒影,风一吹就飘远了。
是什么呢?
他曾连通植物般共感对方弥散之悲伤,或许...
那么或许此时,他所捕捞的,这些如残光闪逝般,碎星沉.沦的向往与遗憾,也并非错觉?
他不知道,他总是无法理解...
还是吃饭最重要,
思绪飘散间,跑车驶入居民区,
外形各异的独栋小楼亮着灯,序次列队站好,掠过视野,
空气里传来食物的香味。